清明无雨也无泪

2018年3月26日  星期一  晴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四级东风，我看不止，大风卷着枯枝败叶和纸片塑料满天飞扬，天空阴沉，空气中一股泥土的气味，这个时候下的，不知是雪还是雨了。每年的三月末四月初，这里都会是风沙的天下，整日整夜的刮，昏天黑地，直到五一前后才会消停，难道是万物复苏草木萌发的仪式，还是因清明祭故，哀思惹天怜而致？

昨晚又梦见父亲了。

转眼父亲去世有十四年了，也就是说，我没有父亲已经有十四个年头了。当年由于身体原因，父亲入土之前我并没有到场，没有见父亲最后一面。所以，这么多年来，在我心里，隐隐觉得父亲并没有故去，只是离开，不知道去哪里的离开。每次回家，看到空旷的大院里只有母亲一个人，孤单又顽强，就会想，冥冥中真的有那么一场相聚，在某个时空某个场所静待所有人的到来吗？

我总是梦见父亲，有时甚至接连几天梦到，梦里的他有时年轻健壮，有时病体孱弱，但都表情严肃，眼神冷戾。父亲在世的时候，和家里的每个人都不那么亲热，包括母亲，他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一脸的拒人千里，孩子们的嬉闹声会因为他的出现戛然而止，拉他手牵他衣角的时候，根本没有，唯一一次的亲密记忆，是我大概七八岁的时候，村里放露天电影，我不记得父亲是和我们一起去的还是后来去接我们的，一般情况下，有电影看的时候，父亲都是留在家里不去的。记得那天夜里我困得睡着了，电影散场，回去的路上我就趴在了父亲的背上，乡村的夜，伸手不见五指，父亲深一脚浅一脚的走，我在他背上左一下右一下的颠簸，其实我早就醒了，只是闭着眼装睡，偷偷享受这份新奇和美好，父亲瘦小的背让我踏实，我真希望能这样一直走下去别停下来。这是我记住的唯一一次父爱最亲密的表达，现在回想起来，都能感觉到父亲后背的温暖。

从我稍稍懂事起，我就知道，父亲其实是孤独的，他先是孤立了我们，后来又被我们孤立，他对家人根深蒂固的严肃，成了不能化解的距离，横亘在我们中间。我们可以彼此关心却不会相互问候，可以一致对外却不会相互取暖，我们接纳了沉默，习惯了沉默，长成了沉默。

从幼年到成年到娶妻生子到后来生病住院手术再到离世，父亲没有享一天的福，一生勤恳，省吃俭用，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没错花过一分钱，和母亲辛辛苦苦把一大群儿女养大成人，成家立业，该歇歇享福了，却查出来癌症晚期，动了手术也回天乏术，才过花甲就离开了我们。

有许多年没去父亲的坟头祭拜了。不是我忘记了那座坟茔的所在，我打心里不想面对荒草簇拥下的那片凄凉，黄土一堆，掩埋的是孤独的灵魂和老去的记忆，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父亲，黄土下还是您吗？您真的还在吗？我宁愿在祭祀的日子给您写封信，和您说说心里话，告诉您我们都好，真的，除了想您，我们都很快乐，请您放心!!!

当我写这篇日记的时候，夜已深了，风消了，窗外一片宁静，月半弯，星星闪着幽光，是天使的眼睛在俯瞰人间，父亲，哪一颗是您呢？我仰望天空，脸上绽放微笑！

清明无雨也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