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碗里的文学梦

一只碗里的文学梦

我始终认为，我有一个文学梦，是从一只碗开始的。那个时候，我就开始认认真真做起了文学梦，着了魔似的想当一个职业作家，半夜三更的写来写去也不会犯困。不是因为羡慕林徽因，也不是因为羡慕张爱玲。

如果真当了一个职业作家，我就只需每天宅在家里做两件事：码字和看书，多余的时间就练练书法，或者给阳台上的花花草草掸掸叶片上的灰尘，不用每天起早贪黑，奔忙于大街小巷。想想最初的梦想还真是美好的。

不过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似乎把这个梦给忘了，说不清是真忘了，还是假忘了。

童年时候的生活就很真、很纯、很简单。喜欢一个人就是单纯的喜欢，什么都不图。喜欢码字也是，感觉写出来就舒畅了、就痛快淋漓了，哪管它会不会“杜鹃啼血”。听一个故事就会感慨万千，感情涌动，不会像现在看了一百个故事也十分木然。

我的文学梦，应该就是从那个时候的一只有盖的饭碗开始的。

那个故事，其实都已经模糊了，连着我的文学梦。幸好，儿子让我给他念一篇叫做《白蛇》的童话故事。

有一个神奇的国王，每天吃过饭后都会有一个忠诚的侍卫给他端来一盘用盖子盖着的菜。因为国王每次都独自吃这盘菜，所以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菜，甚至连端菜的侍卫也不知道。

终于有一天，侍卫实在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就偷偷地揭开了盖子，看到盘子里居然是――

一条白蛇！

……

读到这里我就想起一个人来。

那个人，是祖母的义子，我的小叔。

他是奶奶抱养的孩子，这是小时候母亲偷偷告诉我的。我不知道他原来的姓，只知道他跟了祖母，我祖父姓刘，他就有了跟祖父一样的姓。只不过他有一个奇怪的名：“召弟”，姓名合起来就叫“刘召弟”。

我觉得好奇葩的一个名字，不知道是爷爷的杰作，还是奶奶的杰作。

因为我父亲经常给人家取名字，说要看什么“五行”，还有什么“天干地支人格”，有次我就有意跟父亲提起小叔的名字。

后来终于知道小叔名字的由来。原来咱中国的祖辈们取“召弟”或“召娣”、“带娣”、“颖娣”等的名字，都是有用意的。“娣”同音“弟”。凡是取了此类名的人家，后来都会生男孩子，且健康长寿。抱养的孩子也不例外，要换成类似的名字才凑效。

我们村确实有几户人家，通过父亲那么一说，感觉还很灵验。父亲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我祖母她们生活的年代物资匮乏，医疗条件落后。祖母生了好几个孩子都夭折了，后来抱养了小叔，然后才有了我的父亲。

小叔到我祖母家没几年，祖父就去世了。祖母靠“公分”养着小叔、父亲和姑姑。后来因为一件事，小叔消失了好多年。

就是饭碗的事。我读初三那年，小叔终于出现在我们家，此时他已经是40岁左右的人了，祖母刚好过世一年。他和父亲围着火炉喝酒，絮絮叨叨说出了饭碗的事。

他对父亲说――

那年，我到她（我祖母）的跟前，是因为我父母感染了伤寒双双去世了。我知道她收养我的目的，所以我……

老伯（我祖父）去世后，家里每顿都喝粥，我并没有什么奇怪，在那个年代，而且她一个女人家。奇怪的是――

你还记不记得？她和你，和小妹，你们仨吃饭的碗跟我的不一样！你们的碗都有盖，而我的没有。我在想，你们肯定吃什么好吃的，那样对我！

每次我都想趁她不注意揭开那个盖看个究竟，你们吃的到底是什么？但是每次都被她逮个正着。她用筷子把我的手打缩了回来，还咯咯笑！

终于有一天，趁她转身捡材填火，我慌忙揭开了你的那只碗的盖子――

也是粥啊！只不过，比我的要清好多，数得清的米粒下，多了些菜根……

他哽咽着说：“我对不起她，这些年。可怎么，也得等见我一面再走啊……”

父亲拍拍他的肩膀说：“咱们……喝酒吧！”

“你还爱酒吗？”父亲问。

他嗫嚅着说：“还爱！”

“那，干！

“干！”

……

就在那天，我好像受了刺激，我的智力，我的想象。我写呀写，莫名其妙就发表了我不知道那就称之为小小说的文章《妈妈和儿子》，再后来又发表了《祖母、妈妈和儿子》……

想想，我的文学梦应该就从那一只碗里开始萌芽的。那个时候没有互联网，不明白的知识也不能“百度”，一双小白鞋，一条公主裙都可称之为“梦”的东西，没想到，一只碗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