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姥姥

       今天是姥姥出殡的日子，我早上五点就醒了，总是感觉姥姥带着她那顶紫色的帽子微笑着慈爱的看着我。还记得腊月21她从我妈那回老家那天，有点糊涂的她一直跟着我，我走到哪里她都跟着，就说想看看我，而我那时的注意力却在孩子身上，那时候总觉得还有大把的时间跟姥姥相处，而我却忘记了她已经86岁了。记得那天她大小便失禁好几次，这个一辈子爱干净好强的女人一直在给我们解释自己去了厕所但是没有，就像一个孩子就怕大人说她做了错事。她在里屋换衣服，妈妈看她有点喘让她躺会儿，她嘴里嘟囔着“晶晶在那边，我们过去拉拉呱”。现在回想起来自己自从出嫁后陪伴姥姥的时间太少了。

      小时候每次回老家我都喜欢去姥姥家待着，每次去了姥姥家有表哥表弟一起玩，还有好吃的。总是记得每次还没进门就喊姥姥“老niania”这是我对姥姥的昵称，姥姥听到了就笑着边喊“陈静来了”然后从屋里迎出来。姥姥有四个外孙女，大姨有三个女儿，妈妈只有我一个。我一直觉得姥姥特别偏心我，每年给我的压岁钱是最多的，有一副银镯子是她的弟弟从南洋带回来的也给了我，她小时候挂在胸前的一副银锁子，姥姥保存好了又传给了我，有别人给她买了好吃的她总是藏起来等妈妈去看她她就拿出来跟妈妈说“给陈静静捎着”，姥姥对我的好数不胜数。。。

       慢慢长大的过程中陆续知道了姥姥的一些事情，她这一生真的太不容易了。姥爷在我姥姥之前娶过一个姥姥，她因为身体不好很年轻就去世了，留下了我的大舅舅。姥姥18岁作为续弦嫁过来的时候大舅舅已经7岁了，一个花季少女自己还没有长大就要开始做后妈这个天底下最难的角色。陆续的大姨、二舅舅、我妈妈、三舅舅和小舅舅出生了。据说在我妈妈下边还有两个舅舅夭折了因为条件太差饿死了。姥姥一直是个很要强的女人，印象中的姥姥家每次都是一尘不染，床铺整整齐齐床单一个褶子都没有。一直记得姥姥和姥爷每人骑个自行车驮着东西去赶集卖货，姥姥像个男人一样能干。姥姥姥爷年轻时总是给妈妈他们撑起一片天地。有时候跟爸爸分析妈妈的脾气形成的原因。大概就是姥姥姥爷把她保护的太好了，妈妈的内心还是个小女孩儿。妈妈这几天一直边哭边念叨“大年初一姥姥抓着她的手说 ：俊儿，妈撇下你了。”妈妈哭得几乎晕厥过去，在这个过程中我忽然觉得自己修通了跟妈妈的关系。生活总是用些很残酷的方式提醒我们一些很重要的事情，姥姥又用了一种特殊的方式给了我和妈妈最后的疼爱。

       姥姥在最后几天半梦半醒中一直呼唤我爸爸和我妈妈还有我二舅舅，这三个对她真心真意孝顺伺候的人。她老了但是一点也不糊涂。我的爸爸是个很温暖很周到的男人，很宠我和妈妈，对姥姥家的人和对奶奶家的人一视同仁，还特别懂得感恩。爸爸总是记得在我们家困难的时候姥姥姥爷对我们的帮助，在我们家条件好转后每年对姥姥姥爷也特别孝顺和照顾。13年前姥姥脑溢血有了后遗症很长一段时间卧病在床，后来妈妈姨妈舅舅他们精心护理，姥姥能下地走路了，姥爷又突然车祸去世，轮番的变故让姥姥这个好强的女人也必须到儿子家里生活了，因为她自己除了基本的自理不能做饭了，这对姥姥是很大的打击。自从我妈妈退休后每年的冬天姥姥和奶奶都会被爸妈接到我家，过一个有暖气温暖的冬天。每天爸爸给两位老人蒸鸡蛋变着花样做好吃的，爸爸说“有啥好吃的好喝的现在都让她们尝尝，等她们老了不留遗憾。”在出殡过程中我观察我的亲戚们，有的哭得很痛，有的哭得真的很假，有的不停的说自己为姥姥做了什么，有的还笑。。。我在心里想，自己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最清楚，人在做天在看。人都没有了那些表演有什么意义呢？好吧！感谢我们中国农村葬礼这种仪式感给了子女们向父母表达感情的机会，也给了情绪一个宣泄的机会，能给让在世的亲人跟去世的人做一个正式的告别，这何尝不是一种疗愈。妈妈这几天一直吃不下饭，回到家也是哭，跟爸爸一起哭。他们为姥姥伺候了那么多，相处久了感情最深，对于姥姥的突然离世感觉最痛。我第一次看到爸爸哭得那么伤心，但是每一个亲戚都一直对爸爸说“你是公认的孝顺女婿，你妈享了福了”。他们不懂爸爸，爸爸不是要那个好女婿的虚名，爸爸总是能站好自己的位置做好自己能做的。记得腊月20跟爸爸聊天的时候爸爸跟我说，他最近领悟到了关于“孝顺”，“孝”很多人都能做到，给老人好吃好喝伺候着。“顺”意味着顺承和顺从，意味着能体察父母的心意，不反驳不顶撞。有时候他看着我妈和姥姥两个人吵吵他就挺着急的，但是也只能接受这就是她们母女的相处方式，我忽然也反思起了跟我妈的关系。我俩也是经常吵起来，因为妈妈的评判和我的不顺服，也许我可以尝试去顺着妈妈。让这种母女沟通的模式从我们这一代有所变化，明明有很多很多的爱，应该用一种大家都接受的方式流动起来，这样才是滋养的顺畅的。

     这几天一直情绪欠佳，老公对我也小心翼翼的，在关键时刻也一直陪着我。我忽然感觉姥姥的去世在帮我去修通很多的关系，能启发我换角度去看待一些事情了。也许我开始真正长大了。

      现在如果再给我一次见姥姥的机会，我会看着她的眼睛好好跟她说说话，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牵着她的手聊聊她年轻的时候是怎样的不容易。。。这些都不可能实现了。

     今天妗子说“妈就是个靠山啊！有妈的时候就觉得肚壮心里不害怕，妈没有了心里害怕啊！”爸爸说“父母就好像驻在海边的一堵墙帮我们挡着风浪，墙塌了忽然要面对大风大浪了”。那一刻我无比强烈的感受到为人子女必须趁着父母还在多陪陪他们，为他们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不能再做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了。

      姥姥你一路走好！我会照顾好爸妈，用活好我们的人生来把你的优秀基因传承下去，我会做很多的好事来荣耀你，姥姥我爱你！

      姥姥我相信你一定能看到，我们幸福开心的生活就是对你最大的回报，你就安心吧，愿你在天堂的生活也能舒心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