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河滩

穆亦明下午放学回家，放下书包就和两个玩伴去附近的东河滩玩。东河位于耀城东边，又叫漆水河，因上游铜城的污水直排进河里，东河已变成一条臭水沟。但这丝毫不影响他们的玩兴，这里就像一座没有围墙的游乐场，山崖上可打酸枣摘野果，还有深不可测的山洞可供探险，河滩上铺满鹅卵石，拉沙车一辆接一辆从河边开走，废弃的桥墩正是入夜闲谝的好去处，经常能听到不远处蒸汽机头火车的轰鸣。

听包子说河对面土崖上的窑洞里有个棺材，他们今天想去一探究竟。窑洞在半山腰，已荒废很久，从河滩上望去能看到洞口长满杂草。三人鱼贯而行，踩着河里的大石头来到对岸的土崖下，高两级的李鱼走在前面，穆亦明在中间，刘远殿后。崖坡很陡，光秃秃没长什么草，坡面上掉落着很多虚土，踩上去能陷进去半只鞋，三人手脚并用，艰难地往上攀爬。等爬到洞顶，三人的衣服裤子都沾满了尘土。

“还真有个棺材。”李鱼探头往下瞧。

“还要下去吗？”亦明问道。

“棺材也看到了，咱们撤吧。”刘远对两人说。

“好不容易爬上来，怎么说也得进去看一看。”李鱼笑着对刘远说，“怎么，怕了？”

“谁怕了。”刘远可不想当四条腿的胆小鬼，只见他沿着窑洞外的围墙径直走了下去。

三人来到窑洞外，第一眼就看到放在洞口地上的棺材。棺盖上有一层厚厚的尘土，仔细看好像还有几个手印。此时已近黄昏，天色变暗，三人走进窑洞里面仔细观察，发现这孔窑洞一侧还有个一人多高洞口，里面漆黑一片。

李鱼拿出随身携带的火柴，随手划着一根。借着微弱的光亮，三人低头进到侧洞里面。“今天只带着洋火，忘带洋蜡了，失误失误。”李鱼接续划着几根洋火。没走几步，三人同时看到洞顶挂着一些活物，在微光下抖动，活物发出阵阵“滋滋”声。“不好，往回走！”李鱼停下脚步转身招呼大家往出走。

三人刚出窑洞口，迎面飞来几只蝙蝠，在洞中盘旋几圈飞进侧洞。“这里阴气太重，回了。”李鱼道。三人原路返回。

“刚才里面看到的是啥怪物？看着有些吓人。”亦明惊恐地问。

“应该是蝙蝠幼崽吧，还不会飞，刚才飞回来的就是大蝙蝠，给它们喂食。”李鱼答道。

“你说刚那个是不是吸血蝙蝠，棺材里是不是有吸血僵尸？”刘远激动地问。

“电影看多了吧。我听包子说他来过这个窑洞，还把棺材打开看过。”李鱼说道。他和包子是同班同学，两人关系较好。

“那里面到底有没有僵尸啊。”刘远问道。

“这你就要问包子，他也没给我说。”李鱼笑着说道。

“李鱼，你信不信这世上有鬼。”亦明问道。

“不信，我只信人心里有鬼。”

三人穿过河滩边的麦地，看到不远处的土坑边围了一些大人。走近就听到人们的议论声：“这是生娃没屁眼的人干的事，辱没他先人哩！”“这种人就不得好死，天打五雷轰，上刀山、下油锅，打入十八层地狱！”“这就不是人干的事，畜生不如啊！”

亦明知道那个土坑被称为“死娃坑”，附近中医院夭折或被遗弃的婴儿都被偷偷扔在这里，成群结队的野狗经常在这一带出没。他从人缝中看去，有个婴儿趴在坑里不停地抽搐，动作越来越缓慢，身上沾满嗡嗡乱叫的苍蝇。亦明的位置看不到婴儿的表情，他想婴儿一定很痛苦。假如婴儿能说话，一定会说：“狠心的亲爹娘啊，我真后悔来到这世上，你们为什么把我生出来又把我抛弃掉！”这时，有个大人拿着一把铁锨走过来，叹了口气，几铲土下去就把婴儿埋掉了。

“各回各家，后门开花。”亦明说着告别的话走进家门，三人约好吃完晚饭后再去东河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