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飞虫落在步枪准星上,步枪的主人对着虫子轻轻吹了口气。
他已经一动不动地在这个小山包趴了两天一夜了,作为70人攻坚队最后一个幸存者,他没有投降,而是选择用仅剩的子弹,狠狠地再咬中国人一口。
瞄准镜里出现了一个军官装束的中国军人,他深深吸了口气,准星缓缓地套住那身深灰色军装。
枪响了,子弹稍微有些偏,击碎了军官的肩胛骨。他有些懊恼地活动着食指,长时间的匍匐对身体的负担太大,手指都有些僵硬了。
“还有六颗”,拉下枪栓,退出弹壳,再次上膛,一气呵成之后一声枪响,把一名冲上来想要拖走军官的中国军人死死钉在了地上。他缓缓吐气,正午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在脸上,有些晃神:稻田,樱花,静谧的寺院,夏日聒噪的蝉鸣,还有临行前母亲和妹妹红红的眼眶。“妈妈,幸子,对不起啊,我可能回不来了呢。”他干净利落地压下子弹。
中国军人的武器太过简陋,他的最佳射程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有效射程,他安静地伏着,回想起教官讲过中国军人的“围点打援”战术,看着瞄准镜里大声呵斥周围士兵的军官,好像是不让他们再接近自己。他微微皱了皱眉,冷漠地扣下扳机,没有丝毫颤抖。
“五颗。”军官大腿绽开一蓬血雾,军官身旁的一名战士终于忍不住,从掩体里跑了出来,迎接他的是军官的喝骂,以及一颗外科手术刀般精准的子弹。焦急的神色还停留在这个战士略显稚嫩的脸庞上,失神的双眼透过瞄准镜死死地着他,他有些焦躁,好不容易才压下了开枪击碎这颗支那脑袋的冲动。
“只剩三颗了。”正午阳光的烘烤下,他更加烦躁。突然一团鲜艳的颜色撞进瞄准镜,他愣了愣——是一个穿着脏兮兮花棉袄的小女孩,她张开双臂,像是老鹰捉小鸡里的老母鸡一样,把军官死死护在身后,小女孩咬着嘴唇,拼命想要压住身体的颤抖。他怔了怔,准星漫无目的地晃了两圈,最终只是在小女孩脚边溅起一朵小小的土花。一颗子弹,他有些心疼。
枪响过后,小女孩诡异地冷静下来,沉默着盯着他,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把准星挪到了小女孩的胸口。
“幸子应该也差不多长这么大了吧。”脑海里突然冒出来这个奇怪的念头。那只小飞虫又在他脑袋边晃悠,他挥了挥手赶走讨厌的嗡嗡声,深吸一口气扣下扳机。枪响之前,他闭上了眼。
没有打中,确切的说是没有打中小女孩。子弹钻进了军官的手臂,被细密的肌肉纤维和坚硬的肱骨挡住——军官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扑倒了小女孩,同时也把自己的后背毫无保留地留给了他。
最后一颗子弹,他看着瞄准镜里军官的身影,违抗命令冲上来的士兵的身影,还有被军官护在身下小女孩的花棉袄衣角,突然愣住。
微风拂过的稻田,打着旋儿落下的樱花瓣,寺院里年老僧人慈祥的笑容,还有妹妹干净的笑脸。这些奇怪的画面挡住了瞄准镜里的血迹和尘土,挡住了他的战友们死去时的容颜,挡住了满是硝烟的灰扑扑的天空。
“啪——”最后一声枪响。子弹穿过树叶,穿过尘土,穿过硝烟,穿过云朵,穿过愤怒的嘶吼与绝望的哭号,笔直射向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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