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席玖芝，你兄弟我失恋了，快出来陪我喝酒。”
“好家伙，分手才想起我？早干嘛去了？”
“别废话，来不来一句话？”
“好好好，马上就到。”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来不及多想，穿着拖鞋，拿着破旧的雨伞，急匆匆地往外跑。
我叫席玖芝，命令我陪他一起失恋的人，是我青梅竹马的好兄弟，卓凌辰。
数不清这是他第几次失恋。每次一分手就要我陪他喝酒，听他讲已经完结的故事，和心爱的姑娘。
拜托，谁想听这些没营养的东西？还有那酒，又臭又难喝。哎，可谁让我和他约定过，要做一辈子的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等我走到秘密基地时，卓凌辰正熟练地抽着烟，一脸忧郁，满眼深情。
我坐在地上，忍不住地哆嗦，一连打了三个喷嚏。
“卓凌辰，你能不能别抽烟了，看着特心烦。”
“我是让你来陪我喝酒的，不是让你来当我妈的。”
“当我没说呗。诶，这烟有那么好抽吗？我也试试。”
我二话不说，把烟从他手里夺了过来，猛地吸了一口，险些丧了命。
“你个智障，不会抽偏要抽，咳不死你。”
卓凌辰一边抱怨着，一边轻轻地拍打着我的背。奇怪得很，居然没有狠狠地拍，还有点温柔的样子。
“喏，没有水只有酒，喝几口吧。找你这不会喝酒的家伙出来，真是没劲。”卓凌辰满脸的嫌弃。
“谁说我不能喝的，我喝给你看。”最看不惯的，就是他这副瞧不起人的模样。我拿起酒拼命地往嘴里灌，一不小心就吐了起来。
“哈哈哈，不能喝还硬要喝。回去吧回去吧，以后得考虑找其他人来陪我喝了。”他一直是这样的没心没肺。
心里莫名地委屈。脑袋晕沉沉，脚下轻飘飘的，肚子里像是有海浪在翻滚一般。
“兄弟，我好难受啊。”我泪汪汪地盯着卓凌辰，自然地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好累，好想睡觉。讨厌这个人，讨厌他抽烟喝酒，讨厌他眉头紧锁，讨厌他深情款款地望着某个女孩的样子。
“真是败给你了。我都失恋了，还得送你回家。”
卓凌辰无奈地扶起我，撑着雨伞，艰难地前行。我闻到了他衣服上那股茉莉花的味道，真香。
02
卓凌辰就住在我家隔壁，只有几米的距离。他也不过比我早出生了几天。
小时候玩过家家，他当爸爸，我当妈妈，小石头就是小宝宝了。“小芝啊，等你长大以后就嫁给我家阿辰，做我的儿媳妇吧！”
大人们总爱开这种玩笑捉弄小孩。虽然有点点害羞，我却默默地点了点头。卓凌辰就不依了，摆起臭脸，对他妈妈动起手来。一屋子里的人都被逗笑了，只有我笑不出来。
现在想想，还真是丢人。谁稀罕当她家的媳妇啊？真搞不懂，一个油嘴滑舌，鬼话连篇，爱耍赖，学习成绩差，又爱顶撞老师的坏男孩，怎么还会有女孩子喜欢呢？
从幼儿园开始，我们俩就如影随形了。一起去上学，一起回家。一路上打打闹闹，嘻嘻哈哈，欢乐无比。
不过，卓凌辰从小就是个大坏蛋。一玩游戏必定耍赖皮，明明已经被抓到了又死不承认，硬是让我追着他跑了一整天。
轮到他做值日，就让我代替完成，自己悠闲悠哉地跑去和男孩子打弹珠；老是哭丧着脸，求我帮他提书包；抄作业什么的还都是小事，连作文都要我一个字一个字地教他写。
其实，我也有尝试过反抗的。可是，卓凌辰每次都会撅起嘴，假装恶狠狠地说：“哼，如果你不答应的话，我就不跟你好了。”然后傲娇地伸出小拇指。
一看他这副模样，就忍不住心软了。或许是因为习惯了做他的小跟班，习惯了只要他想，只要我有，都愿意为他去做。好像，真的无法拒绝他的任何要求。
上了初中以后，就更得寸进尺了。不是让我送请书，就是要我和他看上眼的女孩子做朋友。
从小到大，我的生活里除了卓凌辰，就只剩下学习。可他却逼着我，和一个又一个，我根本不想了解的人做朋友。
明明是我陪伴着他一起长大，他却常常为了一个认识不到几天的女孩子，抛弃我这个全宇宙对他最好的兄弟。
一有女朋友就跟我玩失踪。哪天突然找我，不是为了考试前临时抱佛脚，就是想找人陪他一起失恋。
奇怪，怎么心里突然堵堵的？又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觉。委屈？难过？生气？还是……哎，算了算了，好兄弟不就应该是这样的？在他需要时出现，在他幸福时默默祝福。
03
“不许欺负席玖芝，否则有你们好看的！”小卓凌辰瞪大眼睛，抓着另一个男孩的衣领说道。
在我的记忆中，那是卓凌辰最帅的样子。如果不是因为他老欺负我，我真的会以为，他是我的骑士，是上天派来守护我的人。
之后的日子里，每当有人欺负我，只要我在心里默念卓凌辰的名字，他真的就会奇迹般地出现在我面前。
“别惹我，否则我去告诉卓凌辰！”无形之中，他成了我的一张护身符，有了他，我便可以无所畏惧。
出生在贫困家庭，且时常经历家暴的我，性格内向，自卑，孤僻。很少有小朋友愿意跟我玩，因为他们觉得我怪怪的。长得又黑又瘦，身上的衣服破旧不堪，还总是面无表情，沉默不语。
卓凌辰和他们都不一样。他愿意跟我玩，愿意保护我，和我做最好的兄弟。
“席玖芝，这是我妈妈刚买的果冻，我偷偷拿了三个给你吃。”
“席玖芝，我口袋里有五毛钱哦，你跟我去抽奖，奖品给你。”
“席玖芝，你那把雨伞太小了，我这把大的跟你换。”
席玖芝这三个字，只有卓凌辰喊的时候，才最动听。
到了冬天，我的手就会冻得发紫，有一种被针扎过的刺痛感。浑身冰凉，一阵阵冷颤，嘴唇也逐渐泛白。
“你的手怎么这么冰？”说着，卓凌辰紧紧地握住我的双手，想要把自己的热度传递给我。他的手，真的好暖好暖。
那时爸爸经常打妈妈，我害怕得哭着逃了出来，躲在村里戏台的楼梯底下。卓凌辰就傻傻地一路跟着，不知所措。
哭累了，就闭着眼睛靠在他肩膀上睡觉。等我醒过来时，才发现他的腿上肿了十几个包。“席玖芝，你来我家吃饭吧，这样就不会害怕了。”卓凌辰不会说什么话来安慰我，但能陪我一起喂蚊子，为我提供一个避难所。
我害怕天黑，他就陪我走夜路；我害怕打雷，他就用手捂住我的耳朵；我不会系鞋带，他就蹲下身来，一边数落我，一边帮我系好鞋带。
如果我们一直都没有长大，卓凌辰会不会永远只属于席玖芝一个人？
当他的宠溺，他的保护，他的温暖，都给了另外一个女孩的时候，我该如何让自己习惯没有他的生活？
从来没人告诉过我，卓凌辰，不是席玖芝的。
总有一天，他会成为别人的骑士，带着他心爱的姑娘，远走高飞。
04
遗憾有两种，一种是：你的过去我来不及参与。而另一种，是我只属于你的过去，与未来无关。
我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很容易满足。能够陪在卓凌辰身边，兄弟也好，跟屁虫也罢，都是最幸福的时光。
“席玖芝，下个月我生日就到了，记得陪我一起过。”卓凌辰用手指轻轻地弹了一下我的头，然后潇洒地跑出教室，去搜寻他的心动对象了。
这是他的第十八个生日，一定要送份特别的礼物。
卓凌辰最爱看《火影忍者》，那就必须要买一整套《火影忍者》的明信片，最好还是珍藏版的。
他的偶像是周杰伦，CD也是必不可少的。虽然身上的零花钱不多，但是如果他很喜欢，也就值了。
还有，我想给他折365只千纸鹤，愿他每天都开开心心，平平安安的。
最后，写一本只属于席玖芝和卓凌辰的书。把我和他从小到大一起经历的点点滴滴都记录下来，书名就叫做，《全宇宙最好的兄弟》。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我一边忙着应付学习，一边精心地准备着这份特殊的生日礼物。
妈妈要求十点后必须关灯睡觉，我只好偷偷躲在被窝里，开着手电筒折千纸鹤。好几次折着折着，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第二天继续顶着熊猫眼听课，时不时地打盹。
“席玖芝，你最近是不是老熬夜啊？黑眼圈越来越重了，好丑诶。”卓凌辰转过身来看我，露出一副看戏的笑脸。
“卓凌辰，你管好自己就行了。”实在是累得没有心情理会他，眼皮重得像是黏在一起。
他无奈地摸了摸我的头，又转过身去，和其他女孩子聊天了。
我唯一的期待，就是卓凌辰的生日。不知道当他收到这些礼物，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心情如何？又会说些什么呢？
时间啊时间，求求你过得快一点吧。
05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吃完晚饭，我便悄悄换上了大姐的高跟鞋，和二姐的连衣裙。把礼物装进书包之后，就迫不及待地离开了家。
这是我第一次穿高跟鞋和连衣裙。
每个女孩都有一个公主梦，我也不例外，即使我一直自卑地藏起这个梦。但卓凌辰不一样，在他面前，我会希望自己就是个公主。
可能是我还不具备驾驭高跟鞋的能力，一路上不小心摔了两次，狼狈极了。脚后跟一片红肿，好痛好痛。
咬咬牙，撑到了目的地。这里是只属于席玖芝和卓凌辰的秘密基地：村里戏台的楼梯地下。就是小时候，卓凌辰陪我一起喂蚊子的地方。
奇怪的是，他还没有到。以前通常，都是他先到的。
也好，这样就可以先排练一下待会的台词了。
“卓凌辰，生日快乐，祝我们的友谊天长地久。”不行不行，显得太矫情了。
“喏，给你的。我随便准备的，你爱要不要。”如果他真的说不要呢？卓凌辰最喜欢搞怪了。
“这是我很认真给你准备的礼物，你一定要好好收藏起来。卓凌辰，很开心能陪你一起走过这十八年的岁月。”这也太夸张了点，估计他听了该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对着墙壁，不停地自言自语。
“席玖芝，你在干嘛呢？”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我立马笑着转过去。
下一秒，表情却瞬间僵硬。
“席玖芝，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女朋友，她叫……”
不知怎么的，我突然听不见卓凌辰在说些什么。楞楞地看着那个女孩，哭笑不得。
卓凌辰说过，他喜欢长发飘飘的女生。因为这样，他就可以帮她梳头发，闻到头发上的那股清香。
我一直是个留着短发的假小子，家里不让留长头发，说那样浪费洗发水，还要花钱买皮筋。为了他这一句话，我哭闹了三天，被打了好几次，最后家里拗不过我，才同意我留长头发。
“你好，我叫秦羽诺，是卓凌辰的女朋友。凌辰说，你是他最好的兄弟。以后，想听你多讲讲，你们小时候的事，可以吗？”
面前的短发女孩，把我重新拉回了现实。我知道，我应该要保持微笑，要假装没心没肺地跟他们俩说话。
像每次他把女朋友带给我认识那样。
“好啊，没问题。我跟你说啊，卓凌辰小时候天天被他妈妈打，全村人都能听见他那惊天动地的哭声，还有还有……”
“席玖芝，今天是我生日，别太过分哦！”卓凌辰搂着身旁的女孩子，向我使眼色，想保持自己的良好形象。女孩则温顺地靠着他的肩膀，嗤嗤地笑。
如果我有隐身术，该多好。此时此刻，我的存在无疑是多余的。
卓凌辰做过最残忍的事，就是一次又一次地要我喜欢他喜欢的人。
06
“席玖芝，我女朋友送了我一双白色球鞋哦。你的生日礼物呢？”
我下意识地闪躲着他的眼神，害怕泪滴会控制不住地掉落。
“没，没有。只想说，生日快乐，祝你们俩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开开心心的。”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不会给我准备生日礼物，还是我女朋友最好啦。”
卓凌辰一直在笑，感觉不到一丝的失落。
这里，已经不再是只属于卓凌辰和席玖芝的秘密基地。从短发女孩出现的那一刻，就不是了。
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而我，幻化成一股空气，看着卓凌辰把蛋糕送进女孩的嘴里。还有他温柔地为她把嘴角擦干净，满脸的宠溺。
最后，那个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搂着卓凌辰的腰，慢慢地，慢慢地从我的视线里消失。
真好，可以脱下高跟鞋了，那根本就不适合我。原来赤脚走路，脚底会这么痛。
幸亏没下雨，不然我就分不清楚，脸上的液体，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滴。
那些礼物，全部装进黑箱子里，再也不要打开。
果然，就算穿上高跟鞋和连衣裙，我也当不了公主。
卓凌辰，请你一定要幸福。
因为，席玖芝再也不想陪你一起失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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