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重山

在一个被群山环绕的乡村里，现代文明把这乡村侵蚀的像是一座城池的缩影，如今，这个乡村已经不再是过去落后，低俗，土气的名词特产。同样的，也不再是过去那个青山绿水，朴实勤劳的总体象征。

振鸿是这个村里的大牧场主。拥有一座山和一群羊。这群羊靠这座山草美食来成长自己的肉体，而振鸿则靠这些羊的肉体来发展自己的经济。振鸿为人塌实肯干，奋苦十几载，适逢这个经济高效益的时代，终于从一个一无所有的穷人转变成为一个有了属于自己房子车子的有钱人。因为有了房子车子这些物质资本，振鸿弥补了自己相貌平凡且文化水平低的不足，轻松娶到了隔壁村一个精明贤惠的女人成为自己的妻子。而后妻子为家增添一子，一家人生活美满幸福。

一个成功男人的典范仿佛即将成为其他嫌弃自己男人的已婚女人作吵嘴时的举例。

振鸿一家的日子过的蒸蒸日上，他的羊群数量不断庞大，随之膨胀的是振鸿笔下的存款。他所拥有的一座大山已经不能满足日益增多的羊群的啃食，漫山遍野的野草也不能满足他野心。

振鸿旋即把目光放在了这座山邻近的另一座无人使用但是有有关部门管理的一座山上。

振鸿以前的期望便是有一所自己的房子，娶到一个老婆并且还不要求老婆如何美貌如花。如今的现实已经已经远远超出他当初所设定的期望值太多，此刻，振鸿想着延伸自己所有的初始期望。

我们可以说上进的本质是贪婪，也可以说贪婪的本质是上进。其实二者之间真切的存在着本质区别，如果上进的路走的不正，或不知停歇，那便是贪婪；如果贪婪的欲望有限度且富含正义，不忘初心，那便是上进。

摄影| Paula May

振鸿望着自己那座日益颓废的山，好似上了年纪的老人。再一瞥邻近的另一座山，葱繁郁茂，好似气盛的年轻人。这鲜明的对比让振鸿心里有种冲动，一种想把这座山也揽入囊中的冲动。

振鸿心里开始将这冲动酿成计划，为了到那座山的使用权，他开始接触一些当地有势力的官员。在村里的一些宴会上，振鸿不再和乡亲们坐在一起聊每年的羊价，年底的收成，孩子的学业…..振鸿开始与一些官员围在一起，不会喝酒的他开始逞能的贪杯。酒能冲却陌生，能浇愁，亦可灌输感情。与几个官员推杯换盏几番后，互结为了情深之交，歃血为盟的他们仿佛成了这方天地最大的控制者。就这样，振鸿挤进了这层所谓的上流社会。

在上流社会里，振鸿酒量日益见长，与这些至交日渐热络后，振鸿便向他们说出了自己心里暗藏的‘买山’想法。振鸿没曾想这些朋友个个难言退却，唯独李先生说他那方面有关系可以帮到。

而条件是要很大一笔钱，要多大一笔呢？就是一笔大手笔。

经过些许波折，振鸿借了钱甚至不惜卖掉了自己的爱车终于买下了这座山。妻子起初极力反对，因为觉得这样做太冒险，容易血本无归。振鸿安慰妻子道：我们现在花这些钱买山，确实很贵，但我们以后可以靠这座山再把钱赚回来，赚更多的钱，到时候我们就住更大的房子，开更好的车！妻子听完觉得对自家十分有益，丈夫嘴里源源不断的金钱生态圈要比村边条幅的环保生态圈更具诱惑力，转而支持振鸿，后来甚至把振鸿求婚的钻戒都卖了来凑“买山”的钱。

成功买山的那天，振鸿雇来许多工人来给他的新领地圈围栏，等围栏完全把山围困住的那一刻，振鸿点燃了爆竹予以庆祝，爆竹的炸裂声响彻云野。振鸿还请来许多的亲戚朋友，当然还有帮他成功买下山的李先生。酒凉宴毕，振鸿已经喝的大醉，他推开门望着眼前的两座大山，酒后红晕随微笑在脸上荡漾。这时他的牧羊犬走到他跟前想接受午餐和主人的爱抚，振鸿摸摸牧羊犬的头，回到屋子拿了一整只鸡扔给了牧羊犬。振鸿转头对身旁扮演孙悟空挥舞着竹竿的儿子说：儿子，看前面的两座山了么，都咱家的！说完微笑停留在振鸿的脸上。儿子探头问：爸爸 ，那我可以去山上捉妖怪吗？父亲道：当然可以！去吧！

儿子挥舞着竹竿向山上走去，振鸿吩咐雇来的牧羊人把羊赶到那座‘新山’,转头回到屋子酣然入寐。

那群羊第一次踏足如此繁茂的土地，草的身高淹没了涌入的羊群。这群羊像饿了许久似的，贪婪的啃噬着丰富饱满的各类植被。庞大的羊群在这里像是涌动的绿热里的点点浪朵。牧羊犬捕获一只兔子。儿子攀达山顶。一览周山，默默感叹自家领域变得如此之大，他在山顶堆起一堆石头，然后将竹竿插在上面，把穿的白色衬衫脱下系在杆头，衣服随风轻轻飘起，吓退了正要吃到山顶的羊群。儿子下山走的时候，沿途不时有野鸡飞起，野兔窜过。回到家，儿子赶忙叫醒熟睡中的父亲，把沿途所见到的生物全部叙述了一番。振鸿惊起：还有野鸡？走，抓去！振鸿拿起带网兜的长杆子和匕首等工具，儿子拿着一个弹弓奔赴山上。父子二人配合默契，一个下午，满载而归。

第二天，振鸿把十几只野生动物高价卖给了市里的酒店。

一天晚上，儿子做了一个梦，他梦见山里的小兔子，小鸡之类的动物围在他家门口，喊着：这座山是我们的家！不是你们的！还我们的爸爸妈妈！儿子害怕关起门，发现屋子里到处是那天捕获的动物尸体。一早醒来儿子哭着向父亲叙述自己的梦，并祈求父亲日后不要再抓山里的小动物。父亲笑笑，拍拍儿子的头说：傻孩子，整个山都咱家的，怕什么？

振鸿开心了一年，总觉得自己靠这座新靠山能像从前那样发家致富。可是后来市场羊价突然暴跌，振鸿遭遇极大亏损。后来又被人举报，举报关于那座山的使用权和贩卖野生动物，经过有关部门的彻查，惩处了有关责任人，同时拆掉了那排围困新山的围栏，收回了管理权。振鸿当年买山所欠的外债现在一时还不上，不得已卖掉了所有的羊。纷至沓来的意外没有给振鸿振作的余地，振鸿开始整日酗酒，懒惰迷离，脾气变得暴躁。有时甚至对妻子大打出手，长此以往，妻子无奈提出了离婚。家里雇来的人也全部辞退，平日振鸿与乡亲交谈开始爱说些大话，说自己要重振旗鼓，买下所有的山，而话里也总爱嵌些脏字，连乡亲们也开始远离他。

振鸿失去了一切，回到了初始状态，如今的他甚至属于格式化状态，他自己不小心把他从前的憨厚勤奋弄丢了，如今嚣张浮华。振鸿眼前那两行座山还在，过去与现在景色没什么变化，孪生一般。世间的纷繁扰乱显然没有撼动这两座山。

唯一不同的是，这眼前的一切都不再属于振鸿了。

一天黄昏，喝醉酒后的振鸿走出门外，独自呆望着那两座山，伫立很久，隐隐约约中，其中一座山的山顶隐现一抹白色，振鸿想到了那是儿子的衣服，想不到竟然还在。这时他的牧羊犬摇尾巴走过来想讨主人的爱抚和晚餐，振鸿一脚踢在牧羊犬的脑袋，狗唔嗷了一声悻悻离开。

接着，太阳在滑向西边大地之前挣扎了一下便堕落下去，振鸿回到屋子躺在床上，被困倦一个重击打入睡梦中。梦里，振鸿梦见自己像孙悟空一样被压在了一座山下。而睡梦之外，夜开始紧锣密鼓的布置黑暗，那山尖上飘荡着的，像一面战败的旗帜，两座山连同这面旗帜，一点点隐匿在了广漠澎湃的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