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瘟疫肆虐的春天,每天不断攀升的确诊人数和死亡人数牵动着每一个人的心,新闻里每天更新的数据,成了人们最关心的话题。
无论熟人还是陌生人,大家都有一个共同的愿望——这场瘟疫赶快过去。
经过一场大雪,一场大雨,近来的天气格外明媚。
每天和母亲视频的时候,他们都在阳台上晒太阳,太阳光照在他们脸上,又白又亮。
若是往常,这样的天气,我或许会挽着母亲去散步,或者逛街,去呼吸室外自由的空气。
而今,他们只能困守在六楼,连楼都不敢下。
年前,原本说好了正月初三回去,可由于新型冠状病毒导致封路,终未能成行。
每天听着母亲讲述镇子上的事情,谁家出现了确诊病人,一家人都被隔离了;谁家明明这样的特殊时期,还非要到处跑;谁家是从武汉回来的,谁都不敢与他们接触……都是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可却足以慰我的乡思。
这是我在外过的第一个年,虽然我已经有了自己的另一个家,马上又会有自己的宝宝,可莫名地,还是会很想念曾经的家,那熟悉的氛围,熟悉的话语,熟悉的人。有时跟他们打电话,心里明明很温暖,却总鼻子发酸,眼眶发热。
母亲一直都知道,我在这里过得很好,公婆和老公都很疼我。从前,每周打电话回去时,我都会告诉她自己的近况。她也会跟我讲家里的琐事。都很细碎,却拼凑起我对家的想象。
婆婆家的这个村子,和中国的许多村子一样,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留下的大多都是老人和孩子。今年,出去的人都没有回来,一起过年的还是平常的乡邻。
村子离镇子很远,到处是树林、橘园和庄稼。村里一共只有20几户人家,村人自耕自食,延续着上个世纪的生活方式。平日里最亲近的,是乡亲邻里。
正因如此,村子几乎与世隔绝,也就切断了病毒传播的途径。
村里没有感染的人,也没有传染源。在这个新正月间,原本应该热热闹闹走家串户的村人,都窝在自家里过自己的日子。新春伊始,没有此起彼伏热闹的鞭炮声,没有团聚的推杯换盏,没有走家串户的孩子们……
村子里最响亮的声音,是清晨的鸡啼,白天的狗吠和鸟鸣,以及夜晚的电视声。声音似乎不少,却都很孤独。
大家都知道村子里没有人感染,却依然小心翼翼,即便路上遇见了,也是隔着老远打个招呼,象征性地寒暄几句,没有过多的话语,有时还带着口罩。
春天已经来临,可冬天依旧盘桓不去。
每次饭后,老公都会陪着我出去散散步,消消食,就怕我吃了不活动导致积食。
村外,是瘟疫带来的天昏地暗人心惶惶,村里是属于山川与田野的寂静。
对此,我十分感激在这样的特殊时期,自己能够栖身于这样一方宁静的村落,远离城市与危险。
我们每天沿着不同的路散步,道路两旁,是长势喜人的油菜、麦苗、白菜、蒜苗之类的作物,成片的树林和无际的橘园,还有一片鱼塘。
刚开春,乍一看,四野里满眼望去依旧是清一色萧索的枯败——那种毫无生气的灰白。但不知何时,一种长得很像麦子的野草已从枯朽的草丛里冒出头来,一大片一大片的,仿佛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你春天已到。此外,还有好几种叫不出名字的野草野菜,也都沿着地面匍匐着蔓延开来。野草的长势,不亚于地里村人精心打理的油菜和麦子。有些生命,无需刻意打理,也会兀自茁壮。
田野里原先那些干巴巴的小沟小谷,也都渐渐蓄起了水,透亮透亮的,将新冒出来的青草压在了水底,在阳光下闪耀着粼粼的碎波。
这里的空气极好,来自田野的风,依旧带着些许寒意,却并不冷。天空很干净,一片云都没有,阳光下,一切都异常清爽明媚。
在那茁壮的麦地里,在那枯朽的草丛里冒出的绿色中,时间仿佛在告诉我们,无论在我们看得见还是看不见的每一个角落,属于春天的蓄势待发一刻也不曾停歇,无论这个世界发生怎样的壮烈,该到来的依旧会到来,而该逝去的也终究会逝去。
我将目光投向水底的那一丛新绿,大概要不了多久,它们就会被水泡烂,腐朽,终而化为乌有,而别处的翠色,只会日渐茁壮,轰轰烈烈。它们之间,谁也不会妨碍谁,谁也无法拯救谁。
刚爬上一个坡,我有些喘不上气,肚子里的小家伙动了几下,老公的手心传来温热,这就是我的日子。
不管这个世界发生什么,每个人的日子都会继续下去。在那些我们可以知晓却无法触及的遥远的别处,总会有些事令我们唏嘘,被我们谈论,却又好似与我们无关。
回来的路上,碰到一对老夫妻,似乎也是散步回来。他们叫我和老公去他们院子里坐坐,想到肚子里的宝宝,我本能地回绝了。
错身而过时,我突然无奈地笑了一下。笑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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