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历牌在我们老家也叫月份牌,那时候家家户户基本都能看见它的身影,有的悬挂在墙上,有的则钉在家门的后面,不高不矮,家里人除了小孩子够不着(怕孩子撕破),大人们基本都能轻易翻看它。庄户人家种地过日子都离不开它,日子也就像翻日历牌一样哗啦哗啦一天一天过着,日历牌也似日子一样喜怒哀乐一页一页翻着。农村里,从孩子呱呱坠地那一刻起,按照农历的日子及时辰就永远刻在母亲的心里了,陪伴着走过一生。
关于日历的出现,大约在1100多年前的唐顺宗永贞元年,那时皇宫中就已经使用皇历了。最初一天一页,记载国家、宫廷大事和皇帝的言行。皇历分为十二册,每册的页数和每月的天数一样,每一页都注明了天数和日期。发展到后来,就把月日、干支、节令等内容事先写在上面,下部空白处留待记事,和现在的“台历”相似。那时,服侍皇帝的太监在日历空白处记下皇帝的言行,到了月终,皇帝审查证明无误后,送交史官存档,这在当时叫日历,这些日历以后就作为史官编写《国史》的依据。朝廷大臣们也纷纷仿效,编制自家使用的日历。
从此以后,民间老百姓们出行嫁娶动土就有了选黄道吉日(黄历)的说法。在我们老家,孩子们无论在外上学或工作,也不管你走的有多远,也不论你是结婚的还是出嫁的,母亲总会在孩子们生日的前一天(虚岁),就开始忙碌了,捡好各种豆子,然后就是浸泡,晚上一大锅甜甜蜜蜜的红稀饭就熬好了,预示着孩子们在以后的日子里红红火火,生日当天中午,那黄灿灿外脆里糯的油炸糕是必不可少的,寓意着孩子们步步高升。那几天,忙碌在外面的孩子们,或多或少都要无意识地响亮地打几个酣畅淋漓的喷嚏,这准是母亲在家念叨了。那时我家的日历上都刻录着母亲满满的期盼。
记得上小学时,二十四节气歌我就可以张嘴就来:“春雨惊春清谷天,夏满芒夏暑相连,秋处露秋寒霜降,冬雪雪冬小大寒。”大人们平常说的都是农历,而我那时关注的是那几个大大的阿拉伯数字(公历),就盼着早点翻到红色的那一页——星期天。那时候课外读物少,日历牌下面那些谜语故事,科普知识,还有好多农业节气方面的谚语,也成了那时候作文灵感的源泉。
“七九河开,八九燕来,九九又一九,犁牛遍地走”,那时候记得春节一过,父亲就开始忙着掏粪,压粪,整理农具,购置农资和种子,翻地送粪。玉米是最开始播种的,随后就是土豆。在我们晋北地区,其实过了清明,田间地头才开始真正意义上的忙碌了,五谷杂粮过了谷雨才开始有序播种,那些日子,父亲每天都要算计着日子,害怕错过每一种农作物播种的最佳时机。我家的日历上就播下了父亲那一年的希望。
那年冬天我参军了,走的前几天,母亲就不让家里人翻动日历了,她想把那一刻永远留住。在客车启动的那一瞬间,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硬生生把母亲的日子给震碎了。后来听妹妹说,在母亲绝望、无助、思念的日子里,她连明昼夜穿着衣服熬过了那一个漫长的冬天,那个日历牌就再也没人敢翻动过。在那段痛彻心扉极度思儿心切度日如年的日子里,就那样又顽强而又无奈地翻完了两个日历牌,也撕扯了七百多个日日夜夜。而当母亲得知我第一次探亲休假的日子后,孩子一样赶紧把那页日历折叠起来,一有空就不由自主地走过去翻看,时不时还盯着日历牌发呆喃喃自语。那几年我家的日历牌每时每刻都刻录着母亲的思念。
去年夏天的一天,我随意翻看着家里抽屉里面那些摆放整齐的旧日历牌,最早的日历牌上记得都是一些家长里短的一些事情,从我参军后的日历牌上就开始有了一些数字和日期,这封信走了几天,那封信又多走了几天,一看就是母亲一笔一划的笔体,还有父亲记下的一些数字,估计是关于购买农资和种子的一些账目,还有交电费水费的时间和数额等等。再后来的日历牌上就记成了一串串长短不齐的数字,那一看就是我那些年的手机和座机的电话号码,还有一些部队施工经常搬家的新地名,再翻看近些年的日历牌上,基本上都是新的了,几乎和没有用过一样,那时父母亲住到了县城,手机就成了唯一的纽带,智能电话的出现又带来了更多的便利。
这些年,五花八门,五颜六色的台历挂历还有多功能的电子日历,在商场超市大街小巷到处都有,但父亲还是年年买个新的日历牌,不过买的是越来也越大了,时不时戴着老花镜翻看着。
日历牌上的信息量也越来越丰富了,养生,运势,嫁娶,出行等等,方便了各个年龄段的人群。但母亲还一如既往地关注着孩子们出行回家的日子,父亲则更多地翻看那些养生方面的知识。
岁月清浅,时光潋滟,日子还在平平淡淡地过着,日历牌也像时间老人一样,默默无闻地陪伴着父母慢慢变老,也见证着我们长大远行。岁月安然,时光不老,日子还在无声无息地流淌,日历牌又似那永不停息的年轮,深深地碾压在父母的额头和脸上,也目送着我们芳华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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