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八家,到了。下车的乘客后门请,前方到站玉龙收费站……”随着公交车上的喇叭简洁而又刺耳的报站声,唐喆来不及揉一揉眼皮来缓和一下长时间盯着窗外的疲劳的眼睛就赶紧抄起邻座上的背包狼狈的冲向车后门。终于在车门合上的一刹那唐喆没有赶上被车门夹住的尴尬。唐喆抬起头看了看正午那刺眼的阳光,终于放松地按了几下眼睛,苦笑着的嘴角也没有因为故地重回而多持续一分钟。唐喆摇了摇头,看着眼前的站牌,背向着公交驶去的反方向慢慢的走着,心里暗自嘀咕着:“怎么搞得,竟然做过了站。唉,还真是不争气地回忆呢。走吧,一站而已,那就让我好好看看一个月不见附近都有什么变化吧。二中,我来了……”
“怎么这么慢啊。你小子不是一个小时就坐上公交了吗?害的大哥在这白白等你快半个小时了!”说话的男人一拳打在了朝他走过来的唐喆的肩上。
唐喆笑了一下,说:“在南门那多转了转,一个月没来了,二中还是老样子啊。B楼旁边的花儿这次感觉特别好看,以前倒是真没怎么注意呢。不过,没想到你会这么早来迎接大哥,大哥很是高兴,小伙子很有当小弟的前途嘛。”说完,唐喆不忘报复性地回了一记软绵绵的拳头。
“可行了,就你那粗糙的性子还赏花呢?别笑坏大哥了。你放心,等大哥将来挣了钱一定聘请你给大哥专业擦马桶。放心,绝对亏不了你,让你擦镶金的马桶,怎么样,我的御用擦马桶师?”
听着眼前这个人的坏笑声让唐喆感觉又回到了以前和同桌马奇嬉笑打骂的课堂时光。那段日子,虽说在高考的压迫下显得急促而酸楚,但有了彼此间的“嘲讽挖苦”倒是平添了不少笑声,倒也过得快乐。如今压迫不在了,唐喆感觉这样的交流更显得弥足珍贵,毕竟,取了录取通知书他就要赶下午5点的班车回家了,也许等开学前都不会再见面了,谁让他家离市区要3个小时的高速路呢。真心是折腾不起啊。
“擦!马!桶!”唐喆每个字都咬的很硬,“你想的挺美啊。有多远给老子滚多远,还擦马桶,看我不先给你擦擦嘴!”
“啧啧啧,金马桶你都不擦,看来你将来得穷一辈子了,到时候可别怪我不帮你。”马奇看到唐喆发飙的样子,笑得更是得意了。
“真懒得跟你计较。走吧,这个点儿行政楼估计也没人,先去教室溜达溜达吧。”说完,唐喆一只手掐着马奇的脖子推着他走出了行政楼的大门。
七月中旬里的太阳真烈,唐喆俩人刚走进了B楼的门就感觉到了一阵解放的轻松,再加上这楼道的穿堂风,真是暑天里的福音。唐喆走过一节一节的楼梯,从前的日子仿佛又都回到了楼道里:每个周一的课间操的升旗拥挤过蓝色的校服海洋;每个体育课前,抱着足球匆忙的身影;考试前的一段日子唐喆就是和裴斐儿在这个拐角的窗户旁边看着那颗不知名的最亮的的星星升起来的,后来唐喆才知道它叫半人马座α星,不过这倒是后话了……想着想着四楼就到了,唐喆心想:要是从前觉得它这么快就到了就好了,八班,我又回来了啊。
唐喆推开了前门,熟悉的桌椅,靠后墙那一排熟悉的箱柜,熟悉的窗外的风景,一幕一幕都涌进唐喆的大脑里。他触摸着桌子慢慢向后面走去。
“咦?这是谁写的?这么奇怪。”
唐喆听到马奇的疑问,这时的他才转过身看到了黑板上的一段话:“There
is a hero.If you look inside your heart.You do not have to be afraid of what
you are.There is an answer……”唐喆走上讲台把黑板上写的全部看完,虽然不清楚黑板上的内容出自哪里,不过那熟悉的字体,让他很清楚这是谁写的。他又盯着看了几遍,果然还是老样子,内容都是她喜欢的风格。唐喆转过身,拿起一支粉笔在结尾下面写道:Just like Little Hermoine said.又画了一头简笔熊,两只肥肥的耳朵,还有大于小于号做的眼睛,旁边挂上睡觉的z型符。唐喆看了又看,觉得还是不满意,耳朵还是太难看。心里想道:果然耳朵这两下还是画不好。
“写的是啥啊你,你知道这是谁写的吗你就给人家乱接。画的又是啥啊,那么难看。”马奇一脸不解,冲着唐喆埋怨道。
“我当然知道啊。可我就是不告诉你。我写的你当然不知道了,这是秘密。秘密你懂吗?说出来那就不叫秘密了。”唐喆冲着马奇一撇嘴,心里头有种保持着神秘感的小欣喜,因为这是秘密,只属于两个人的秘密。唐喆心里想:你当然不懂了。这可是我俩的专用称呼。不过,还是第一次用英语称呼你呢。我这么翻译你知道以后不会生气吧,赫小敏?不过,你可能不会知道了,谁知道这上面的东西又会保留多久呢,是吧。你肯定也不会想到我会在你之后来到这给你接个尾吧?这世界真是有趣,该断的总是在不经意间又微微的再续上一小段缘分。还真是让人又恨又放不下呢啊。
“切,我还不稀罕问呢。”马奇也一撇嘴表示不屑的样子。不过他心里也很清楚,唐喆口中的小秘密每次都让他吃了闭门羹,不管他使出什么招数也都悻悻收场。这次,他也没报什么希望他会原原本本地把他的小秘密公开出来,所以也就耸耸肩,随他高兴了。
唐喆收拾了一下心情,朝着后墙的柜子走过去了。六十个小柜子也都人去楼空的凄惨地开合着,真是徒增伤感呢,也就两个月前它们还都是“满腹经纶”的呢,各种练习册,小说,杂志,课本也都满满地塞不进去呢。当然,再过一两个月它们可能又会满肚子知识了。变了的,只是面孔而已。
唐喆把手放在跟他齐肩高的那个柜子上,看着柜门的锁眼,一时感觉好像什么东西被偷走了似的。少了点什么。可是少了点什么呢?哦,原来是那把紫色的梅花锁不见了。空空的锁眼,预示着什么。唐喆迟迟没有打开柜门就是怕,怕里面连一件他值得回忆的东西都没留下,哪怕一片碎纸片,验算过的草稿纸也行啊。“打开吧,打开吧……”心里一阵阵的冲动终于催促着唐喆结束了踟蹰。打开柜门的一刹,唐喆心里真的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不过,眼睛里却是进了沙子一样难受:一大盒猴菇饼干的包装纸盒静静地躺在里面。唐喆轻轻地把它从柜子里拿起来,按着包装的痕迹慢慢地折叠好放进了背包里,又拿了出来,静静地看着,终于一颗凝结的水滴悄然落下,没有声音。
让唐喆流泪的不是那个柜子,也不是什么包装盒子本身,而是她跟他的一点一滴,那个背包上拉链挂着的的,唯一能打开梅花锁的两片之一的钥匙上面的寄托啊,那都是他的青春啊。在它们身上承载了多少唐喆的过往:一星期的两瓶苏打水,一罐酸奶,一大盒猴菇饼干,一本本精心挑选的练习册,元旦的小礼物,照片等等等等。对于它们,唐喆多希望这些能让裴斐儿不再因为肠胃的消化问题请病假,不再上课期间突然跑进厕所呕吐,下次月考的成绩再有突破……当时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不懂如何医治,不懂如何减轻痛苦,可他只是知道喝点苏打水可能会对身体好一点,酸奶可能助消化,猴菇饼干也听信了广告等等保养肠胃。于是,每个星期都会在柜子里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周末的时候多出来几样东西。而这件事,只有两个人知道。她埋怨过他乱花钱,可唐喆依旧坚持,直到柜子里堆了一层的苏打水她才无奈妥协了。天知道这些会有什么效果,只是唐喆看着裴斐儿空缺的座位他着急啊,他不知所措啊,他没法安心听课啊。至少让他做点什么,至少让他付出点什么他才不会责怪自己太没用了吧。就像,哈尔滨下起了雨,可他手中的伞却在太原,太远了,不是吗?
唐喆终于放回了包装盒,总算留下点回忆。拉上了拉锁,方方的梅花钥匙依旧安稳地躺在了背后。
晚上8点钟,马上就到家了。唐喆蜷了蜷车座上的身子,又打开了背包,看了一眼包里的EMS,又望了望窗外降下的夜幕。他想起自己曾经写过的一首诗:
弦断了,再也接不上当初的音调
曲残了,再也续不上曾经的音节
人走了,再也温不回旧日的音容
当我提着五弦吉他弹着记不得的曲调
谁又曾回忆过我也会温柔地走过她身边的花海
当夜深了
孩子也该睡觉了
断了的弦也该歇歇了
睡吧,哭泣的孩子
梦里会有北极的熊
睡吧,惊慌的孩子
吉他就在身旁
睡吧,睡吧,
明天又将是另一天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