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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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晚七点到九点半，是她每日一练的时间，当然前提是不加班、没有其他事情，周末除外。

今天，做完核酸回来，已经七点四十，她开始每天一练。近段时间学《自由花》，跟上下滑音杠上了，滑音的按弦很不好掌握，要么音准不到位，不是深了就是浅了，一不留神，还会出现回滑音。高音区还好，低音区琴弦粗，很多时候按不到需要的音高，用力就比较大，几天时间，左手从无名指到食指，就起了水泡。

今晚，她照例先练摇指和琶音，之后开始弹奏《自由花》，天天练习还是有效果的。不但能把曲谱背下来，还能将整首曲子弹出来，节奏也大差不差的，沉浸在乐曲里，弹得正有劲，突然“啪”的一声，琴弦断了，她被吓了一跳。对着断了的弦，她怔怔坐了半晌，无意识地举起左手看了一会。跳起来开始翻箱倒柜，她印象中，家里有备用琴弦。事实证明确实有，但是需要的没有，不需要的都有。愣了一会儿，她又高兴起来，这是老天爷让她休息了。

一番折腾下来，看看时间，已经十点半了。她习惯性地在阳台上站了一会儿。月亮被云层遮挡，时隐时现，远山近水在微明和黑暗之间交替着。岷江河水哗哗流淌，今年夏天没有涨水，秋天雨水不断，岷江河也恢复了它昔日的奔腾咆哮。庄子说：“秋水时至，百川灌海”，大约就是这样的吧。庭院里灯光迷离，夜风吹过，树影摇曳。隔壁美女还在放音乐，这次不再是流行歌曲，前奏是一段古筝曲，那熟悉的旋律一下子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走火入魔”，她有些自嘲。

她想起学琴的起始，四十一岁生日那天，上小学的儿子送了一本《古筝入门》书给她，很郑重地说：“妈妈，学学古筝吧，培养一个兴趣爱好，我可不希望你将来退休了去打等死麻将。”她哭笑不得：“你妈五音不全的，还学古筝，你这是在为难你妈呢。再说，你啥时看到你妈打过麻将。”“怎么没打过，那次敏妈她们来你们不就在一起打麻将么？”儿子毫不客气地反驳她。“那是闹着玩好不好？其他时候你好久看到过？”她跟儿子讲道理。“闹着玩也不行，将来你退休后和她们经常一起，那不是天天闹着玩？”

那年，几个闺蜜来看她，吃饭时说起退休后做什么，敏和琼说退休后天天打等死麻将，琳姐说带孙儿，儿子对等死麻将一词极为反感，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呢。儿子买了那本书，第一次对她提起学古筝。当时她没当回事，书收下了，无事时也翻了翻，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她家先生也不看好她学琴，把她打击得体无完肤：“四十多岁的人了，五音不全，节奏全无，音符不会，简谱不识，手指不灵活，学啥古筝哟。”被儿子教育了一顿。她跟儿子再三保证将来绝不会去打麻将，才勉强让儿子丢开让她学古筝的念想。

前年搬家，清理书柜，这本书再次被翻出来。她将书放在枕头边，闲暇时就翻翻。直到今年一月，无所事事又颓废日久的她，耍手机听到了一段《云水禅心》的古筝曲，那优美的琴声触动了她，心血来潮一时冲动之下，她在网上买了琴。

收到琴以后，又间隔了一段时间，到三月，她报了网课，开始了学琴生涯。她没想过能学出什么成绩，权当打发时间，免得一天沉湎于玩手机。

对于她学琴，最高兴的是儿子，觉得他妈妈终于又对生活有了热情，他不用再担心她了。所以，对她的每一点进步，儿子都非常捧场，极力夸奖，常常夸得她心虚，觉得不好好学都对不起儿子。态度也慢慢地最从开始的消遣变得认真起来。

她渐渐沉进了学琴的时光里，不再觉得日子漫长得没有尽头。不是第一次断弦，她也有了些许经验，一方面是按得太用力，一方面是绷得太紧。这之间有技巧的掌握，有力度的把握。就以换琴弦调音来说，也是需要耐下性子，一点一点往前或往后，带上耳朵，用心倾听，配合调音器，慢慢调整到位，稍有不慎就会断弦，前功尽弃，又得重新来过，所以老师建议每根弦备两根。

人生天地间，会有一个接一个的困境，要闯过一个又一个的难关，遇到一个又一个的人。没有谁的人生十全十美，一味追求圆满，达到极限九九归一之后，就是灰飞烟灭。所以要珍惜当下，认真过好每一天。

以为自己够洒脱，却逃不开这命运的曲折

有时觉得很脆弱，忽然发现没人可以诉说

心早已不远漂泊，却注定没了奢求的资格

多少深夜独自难过，反复重播着这首歌

初闻不知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

谁是谁非爱与恨，满身的伤痕

昔日浪漫的回忆，如今早已变陌生

只怨老天太弄人，坎坷的红尘……

——《曲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