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日子,只是林晚清再也没有遇见第二个佐藤尤二了。
那一年,28岁的佐藤尤二遇见了26岁的林晚清,那一年,他们在日本,樱花开的好红好红,初春,天气还是有点微微寒冷,林晚清抱着一大堆书从樱花树旁路过,一阵微风吹过,吹起了她的头发,蒙住了她的双眼,她摔倒在地上,佐藤尤二碰巧走过,他又回头走到林晚清的旁边,林晚清一抬头,看见了皮肤黑黑,眼睛大大的,十分清秀的佐藤尤二,佐藤尤二也看见了面容娇小,白皙,精致的林晚清,两人都有一种莫名的心动,林晚清起身,拍拍膝盖上的土灰,用日语说:“谢谢您,请问先生的名字是?”佐藤尤二一时没反应过来,急忙说:“你好,我叫佐藤尤二,很高兴认识您。”林晚清微微一笑:“那......我们再会。”佐藤尤二彻底沦陷在了面前这个姑娘的笑容里,竟然都忘记了找她要电话号码,也忘记了回答她的话,只是看着她娇小的背影慢慢消失在樱花里。那一晚上,我们在成都酒馆,佐藤尤二给我描述他第一眼看见林晚清的感觉:“你知道吗?第一眼见她的时候,她就像樱花,应该比樱花还要美丽,真是美极了。”那天晚上他喝了好多好多酒。
第二次遇见是在居酒屋,他们两个都是一个人吃饭,林晚清一眼就认出来佐藤尤二,林晚清为了表示感谢,提出请佐藤尤二吃饭喝酒,他们随便点了些东西,喝了好多好多清酒,林晚清酒量不佳,不一会儿,脸就红红的,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居酒屋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十分楚楚动人:“我来日本来了半年了,你是我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佐藤尤二有点激动:“真的吗?能作为晚清小姐的第一个朋友我很荣幸。”林晚清用手托着下巴:“我们谈恋爱吧?”佐藤尤二顿时心中一种无法控制的情感,就像可口可乐被摇过后打开的样子,他惊愕了一会儿,弯起嘴角:“那以后的日子请林晚清小姐多指教了。”林晚清也被惊愕了一番,她也没想到佐藤尤二会答应,他们都没想到,自己会和一个第二次见面的人谈恋爱,但是他们的故事就是开始了,在东京的春天,在樱花盛开的时候。
他们开始了情侣的生活,佐藤尤二是一家外企的科长,工资在东京也是中等偏上,林晚清在一家幼稚园当老师,每天晚上他们手挽手去散步,有时买一点大麦茶,有时买一点麻糬,有时什么都不买,回到家,他们就窝在小小的家里看电影,他们的生活简单充实,每天清晨,佐藤尤二都可以吃到热热的燕麦粥,新鲜的烤面包,焦黄的煎蛋,香浓的咖啡,中午有营养美味的便当,晚上回到家在楼下可以看见一盏灯在等着他回家,一回家,就有热热的泡澡水等着他,林晚清窝在沙发上睡觉,应该是等他等太久睡着了,桌上的煎饺已经凉了,尤二温柔的把睡着的林晚清挽在怀里,轻轻的亲吻她的额头,他忘记了拖大衣,忘记放公文包,只记得抱他最爱的人,林晚清被惊醒了,一睁眼,就看到闭着双眼的佐藤尤二:“抱歉哦,等你等的睡着了,我给你把煎饺热一热吧。”
“没关系,不用,留着明天早上吃吧,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尤二在林晚清耳边轻轻说着。
“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啊,你去办吧,我先帮你换洗澡水。”
“重要的事情啊,就是抱你啊。”
“哈哈哈,快去洗澡,今天要早睡哦,明天我们去坐电车吧。”林晚清抚摸着佐藤尤二细长黝黑的手。
“你太容易满足了吧,亲我一下我就去。”他露出牙齿笑了起来,把脸伸到林晚清的嘴边。
“你还小啊,真是的,快去洗澡。”林晚清说着还是亲了一下尤二。
阳光爬进了他们的被窝,滑过林晚清的发丝,滑过尤二的脖子,林晚清的后背靠着佐藤尤二的胸膛,热热的,她张开双眼,尤二的呼吸弄的她痒痒的,她笑了笑,转过身,抱住尤二的腰,尤二也被惊醒了,笑着摸了摸林晚清的头:“早安,公主殿下。”
林晚清把脸埋进佐藤尤二的胸膛,小声嘀咕了一句:“早安,骑士先生。”
他们简单的吃过早饭后,就提上竹条编织的篮子出了门,他们坐上电车,樱花都快落完了,他们找了一个靠着河边的位置,坐了下来,最后的春风吹着他们,吹起了野餐布的一角,吹落了一朵樱花,樱花飘在了林晚清的旁边,她顺手捡起来别在耳朵边,转头对着佐藤尤二,佐藤尤二也不夸赞,只是微笑着看着他,因为他对林晚清的夸赞和爱意都在他的眼里,他不用说,林晚清也都能明白,于是她笑的更灿烂了,他们依偎着规划以后,规划属于他们的未来,他们也许会搬到山间,也许会搬到海边,也许会搬到乡下,可无论怎样,他们总是会在一起的,他们会生一个女儿,林晚清会好好爱他们的女儿,而佐藤尤二会好好爱她们。他们商量到傍晚,直到他们意识到赶不上晚饭的时候才依依不舍的回家,他们收拾好东西,又起风了,又有更多的樱花掉了下来,人们都知道,今年的春天结束了。
他们温馨的日子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慢慢的,佐藤尤二30岁了,林晚清28岁了,他们都不年轻了,但他们都还保持着最初的热情,每天早上的:“早安,公主殿下。”一重复就是三年,他们约定好第四年的冬季结婚,但是,有人失约了,第三年的冬季,佐藤尤二查出了败血症,他们相处的日子一下子就缩短了几十年,佐藤尤二和林晚清都辞了工作,尤二的体重一天比一天轻,他每天接受的化疗比任何事情都难熬,但是他总是会摸着林晚清的头:“没事,我的公主殿下,一点也不痛。”林晚清总是会哭,哭很久,很久。
在佐藤尤二生命里的最后两个月,他们开始了环球旅行,他们来成都,那天晚上,佐藤尤二拖着瘦弱的身体来到酒馆,那是我在酒馆不间断的待的第三个星期,我和每一个过路人聊天,收集故事,他坐在我旁边,讲了好久好久,直到凌晨两点,他喝下最后一口啤酒,趴在吧台上哭的像个傻子,他睡着了,我和老板面面相觑,无可奈何,空气很安静,就在安静的时候林晚清走了进来,哭着抱住睡着的佐藤尤二说:“不要走,不要离开我。”那一晚,我和老板都哭了。
后来,我们接到林晚清的电话,我和酒馆老板大树赶到日本东京,参加葬礼的人不多,我们都穿上了难得的黑色正服,林晚清坐在遗像前,只是让眼泪掉下,也许她已经难过到忘记擦眼泪了,黑白相片上的佐藤尤二还是那么精神,还是双眼带光,葬礼结束后,人都走完后,林晚清带我和大树去他们第一次遇见的地方,她坐在长椅上,第四年的春天,樱花又开了,和四年前一样,依然粉红茂盛,只不过,再也没有掉书的林晚清和捡书的佐藤尤二了,之后,我们又去了他们在一起的居酒屋,他们四年前在这里拍了照片订在墙上,他们是第一个订上照片的人,于是,我们找了半个多小时,才在六百多张照片里找到了那张照片,照片上的林晚清笑颜如花,而佐藤尤二一脸宠溺的盯着他身边的姑娘,林晚清突然觉得很无力,她跪在地上大哭:“不会有了,不会有了,不会有了,以后都不会有了,骗子,大骗子,我好难受,救救我,我喘不过气了,为什么!为什么!我连女儿的名字都想好了,你为什么突然就走了,你为什么不要我了,你为什么不要佐藤奈奈子了,为什么!”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是在旁边看她,那一晚,我们三个坐到凌晨四点,喝掉了居酒屋里所有的酒,半醉半醒,我问她:“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结婚。”她趴在桌子上。
我喝掉杯底的清酒:“和谁?”
她的泪水滴到木桌上:“佐藤尤二。”
我们都不再讲话,再后来很长的一段日子里,我们和林晚清失去了联系,四个月后,我在稻城的民宿里收到林晚清的明信片,明信片上印的是撒哈拉沙漠,后面是一行清秀的字:“也许我要做第二个三毛了。”
林晚清一直在走,她每到一个地方就寄一张明信片给我,但是她再也没有回去过日本,我也一直都在走走停停,今年,林晚清已经36岁了,但是她再也没有遇见第二个佐藤尤二了。
她告诉我:“我这一辈子,只嫁一次,我已经嫁给佐藤尤二了。”
(特以此文纪念我的朋友:佐藤尤二)
原创:Grow with 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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