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乐一狸
我生命的声音达不到你生命的耳朵
但是为了避免寂寞,就让我们交谈吧
—— Kahlil Gibran《沙与沫》
回乡守孝期间活计寥寥,随性看些电影、翻阅旧时闲书度日,偶然读到万能青年旅店那一句:
是谁来自山川湖海,却囿于昼夜、厨房与爱
顷刻间,愧罪感从天而降,击溃连日来站成朽木的肉身。
片刻的闪念后,便决定重新提笔。我有个经营了十年的博客(百木幺),2000多万的访问量,也算跻身名博之列。前年,我经历了一次严重的创作危机,为预防大脑生锈,将全部闲暇掷身于文学和电影的海洋,日日观览、汲取、省思、提炼,最后捋出道道逻辑,付诸文字,录入另一私人博客。坚持了400天的视听读写训练后,脑神经稍有回春之势。
无奈技术被资本驾驭着飞奔,陈旧的写作平台追不上阅读终端的更迭换代,情怀只能飘在天上。而生活,是最难违抗的破折号:一朝进京,连日奔波迁徙,世界倏然以十倍百倍的级数放大,足力不胜负累。凌空俯瞰小小帝都,生命的宏观效率直降,日常表盘被大事小情塞满,文思也随之断联、淤塞、蒸散在惶惶不知去向的舟车辗转间。
前日几度摩拳,生了缀笔成文的欲念,欣欣然打开文档,连坐时辰若干,却只见光标在原处跳乱了节奏,空荡荡的一片雪白顶天立地——除了空白,还是空白!
停笔的大半年,每日为工作疾书,却只于撰文结束的编辑校对时段,得以片刻的喘息——叩开脑中尘封已久的常识库,疲沓沓地挑出几件与文辞句读相关的规尺,奔着按字计算的稿费上下增删,如同旧友间心不在焉的寒暄。
而更多时候,我专注于精致生活的雕琢,匍匐于毒霾中的商场、超市和肉菜铺,拎着大包小包冲进门窗紧闭的居室,将所剩精力全部投放在沙发、厨房和餐桌上。
碌碌时年,不屑读写,自然,也不名一文。
最终,关乎个人情感与终极价值的思索,统统在功利的道途上颓萎荒闭,可我,总在午夜枕畔一遍又一遍地怀念它们的丰美:如同长夜对坐的静听与泪诉、倚窗望星的心颤和眼酸,它们是所有同行者中,予我快乐至多的那一拨儿。
文字和书写,在这世道上、在匆忙疲惫的世人眼中,多么式微,无足轻重,可在我看来,它们是我精神沙漠的一湾甘泉,总在拼死觅活的长路尽头给我希望、赠我生机,它们是衰老暗门前的最后一道警符,是我全部性灵的营养和慰藉。
所以动笔吧,甭管那去日多、来日苦、步步紧逼的时间魔轮。艰辛死难日渐刹车失灵,横冲直撞地打乱这人间秩序,危险世界里,每一句,都有可能成为遗言。
索性多说几句,就像天崩地裂火山坠落前的花朵,向大地安然鞠礼,再给青草吻下一记转瞬即逝的芬芳。
于是,我如期打开文档。千山万水,见字如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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