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藏支教的日子（66）

2013年11月24日  星期日  晴  学校

第二天，校园里一如既往。学生们照例打打闹闹，老师们照样说说笑笑。昨天的偷苹果事件此时在人间找不到一点遗留的痕迹，就像昨夜被吸到山里浓浓的夜色中，永不再见天日。

我特意而又装着无意的样子，去看了看昨天被打的学生。他们像往常一样和同学们一起上课、玩耍，很遗憾我看不透他们的心，不知道这件事在他们心里会留下什么印象和后果，但仅从表面上看，好像是我想多了。

我倒并不想看到学生会因此事而有更不合适的想法和举动，只是希望他们能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挨打。

上午，接了一个电话，是南木林县邮局打来的。说他们那里有很多写着我名字的包裹，说他们的车装不下，让我们最好派个拖拉机去拉回来。

我当时听愣了。县邮局的绿色皮卡车来过我们学校，这个车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如果连这个车都拉不了，那得多少包裹呀？我不知道怎么突然会有这么多包裹。

我接电话的时候，有一些老师在我旁边，听见了我和邮局的通话。放下电话，有个老师出了主意，说普确老师家有拖拉机。

普确老师是三年级班主任，同时也教藏语。他平时不爱说话，就爱笑。腰杆倍儿直，走路稳稳的。他和学生食堂的炊事员洛桑是两口子，这夫妻俩都是那种只会闷头过日子的老实巴交的人。

普确老师虽然和我们一样也住在学校，但他本人老家就是邻村的。家里和其他村民一样，务农，所以家里有拖拉机。当然，不是所有村民家都有拖拉机，一想便知，定是家里比较富裕点的才能买得起拖拉机。

不知是谁通风报信，普确老师来了。还没等我说呢，其他老师用藏语和普确老师说明了情况。普确老师依旧是面带微笑，边听边微微点头，一脸的淡定。

看来派拖拉机这事儿就不用我操心了，我去专心上课就好。

中午我们刚吃完饭，就见普确老师家的拖拉机回来了。装了满满一车，后来我点了一下数，一共是23件包裹。其实这些包裹并不是同时寄到南木林县的，因为邮递员也不是每天都会到乡里来，所以攒啊攒，攒下了这么多。

（满载而归的普确老师家的拖拉机）

我没想到拖拉机会这么快就回来了，开拖拉机的人我不认识，我猜可能是普确老师家的亲戚或其他村民吧。我特意和人家道谢，弄得开拖拉机的小伙子都不好意思了，抿着嘴就是笑，也不说话。普确老师在旁边，替他说了，“不用谢，这都是给学生的吧？”

“是，都是内地的朋友捐的衣服，都是给咱们学校的。”我告诉他。我知道普确老师说不用谢，也是因为这都是给学生的衣服，他们家帮忙拉回来也是很情愿的。

校长先组织学生把包裹从车上卸下来，全都放在了办公室门前的大平台上。

下午第三节课的时候，没有课的老师全部到大平台一起分拣和整理衣物，准备今天全发下去。这是我到学校以来看见老师们工作效率最高的一次。

（五年级两个小家伙在帮忙搬运包裹） （老师们在分拣整理衣物）

所有寄过来的包裹，我都会做详细记录，也会在微信朋友圈向寄来衣物的好心人真心表示感谢。我查看了一下，这次包裹数量多，是因为大部分都是以单位名义寄来的。组织者都是我曾经的同学、同事和朋友，我真的很感谢他们。

你知道吗？组织收集、捐助、邮寄衣物，看似只是一个单位组织的公益活动，但正因为有有责任心的组织者和参与者，才确保这些衣物最终能到学校，最终能穿在学生的身上，所以我会从心里真心真意地感谢他们。

这里的孩子真的太需要了。家里生活条件好一点的不用愁，但还是有很多家里条件差的，买不起更暖和的衣服和棉鞋。另外，山里的冬天的确冷，没有任何取暖设施，如果身上没有保暖的衣服和鞋，只能干冻着。今天看到这么多衣服，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雪中送炭。

在整理衣物时，我看到有二十多套全新的羽绒服，还有很多八九成新的毛衣、毛裤、秋衣、秋裤、棉衣、羽绒服、外衣、外裤、帽子、围巾、鞋等等，真是应有尽有。

看着这些衣物，心里真的很感动。他们真真实实去做了，而且真的做到了。因为有太多认识或不认识的人给我打电话、加微信，询问学校的情况，有时候近乎是盘问，也有丝丝的质疑。对此，我都礼貌地回复和解答。我不在乎你对我怎么看，你问什么都没关系，如果你真的能帮上这些孩子，你问我一辈子的问题我都愿意奉陪。但是你只问不做，对不起，你还是不要再理我了好吗？

说这些衣物是应有尽有，也可以说是五花八门，老师们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展示惊喜。

下面这件小棉袄，又喜庆又可爱。当时我还想，这是谁寄来的？学生也穿不了呀。巧的是，这件小棉袄竟然是我的一个特别好的朋友寄来的，她后来告诉了我。这是她女儿小时候穿的，一直压箱底留纪念。这次她把她女儿小时候所有的衣服全捐出来了，说可以给村子里小一点的孩子穿。

（这件小棉袄真的是太可爱了）

后来又发现了两套红色的棉袄，有的老师来灵感了，找了两个一年级的小朋友，让他们俩穿上，展示一下，可把我们都笑翻了。

（多喜庆的两个小家伙儿）

在包裹里，我们还发现了寄件人给学生的信，这应该是以前曾给过学生资助的好心人写的。我知道在我之前有几位支教老师，在校期间和离校后，都在努力帮助学校寻求外援，尽量改善学生们的学习和生活条件。

（这是好心人留给学生的文具和一封信）

我在这些包裹中特意找一个有特别标记的，因为里面是一个朋友特别寄给我的东西。不是什么贵重物件，是十袋蒜蓉辣酱。

之前我的一个东北朋友从内地给我寄来一箱食品，其中就有四袋蒜蓉辣酱，我全部拿出来和老师共产了。老师们说以前没有吃过这个味道的辣酱，简单太好吃了。吃到最后一袋时，尼次老师把袋子彻底扯开，摊平，用筷子去刮上面剩的那一点点辣酱。辣酱没有了，老师们失望得很，每天吃饭时都会念叨那个蒜蓉辣酱。

我建议那几个女老师上网看看有没有卖的，她们真去查了，结果卖家说这个往西藏寄不了。你说她们岂不是更失望？我没想到这些老师竟然被一个蒜蓉辣酱弄得魂不守舍。后来我想了一个馊主意，让我朋友买一些蒜蓉辣酱，夹在衣服里寄过来。他特意在那个包裹上做了标记，好让我能轻易找到。

当这十袋蒜蓉辣酱从衣服堆里展露容颜时，这些老师一阵欢呼。

学生们下课后，全部到操场集合，等着领衣服。因为数量太多，无法预测每个学生能分到几件，于是流水作业，每一轮领一件。之前，我们老师把衣物全部分类摆好，比如棉衣一堆、毛衣一堆这样的，每个老师负责一堆。

孩子们排着队，有序地从老师手里取走属于自己的衣物，每个老师都会目测学生的大概身材，尽量挑合适的分下去。这样一圈一圈下来，学生们共领了四轮，每人至少四件。

起初，孩子们领衣服时还是守规守矩的，不敢说话。后来，随着领的衣服多了，互相的交流也就开始了。加上老师们今天心情大好，孩子们也不那么拘束了，有说有笑。另外，我一直给学生们拍照，他们只要一照相，也什么都不管了。

今天又是一个欢乐的日子，学校里就像过节一样，每个人的脸上都喜气洋洋的。

（学生们在排队领取衣物） （你看这些孩子多可爱）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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