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锦与寻
“奇了怪了，莫非他逃出去了？”
“老大那边抓到几个人了？”
“十一个，就差昨天发现的那小子了。”
“你瞧，那里有个树屋！”
于深猛然从睡梦中惊醒，从狭窄的木缝中探见两个人高马大的外国人，正朝他们走来。
岳以晴也听见了声响，惶恐不安地看着他：“你听得懂他们在说什么吗？”
于深的神色异常凝重：“他们来了。”
岳以晴紧抱着那块破旧的毛毯，嗢咽了一口口水，声音有些发颤：“我们……要死在这里了吗……”
于深静静凝视了岳以晴片刻，忽然上前拥住她，在她耳边轻笑：“你胆子这么小，接下来的路要怎么一个人走？”
岳以晴在他怀中逐渐冷静下来，突然明白他的言外之意。
“好在你没有露过面，他们以为只有十二个人。”
“所以，”她紧紧攥住他的衣服，生怕他做出什么傻事。“你想做什么？”
他握住她的手，从容笑道：“你还记得我们来时的那条河吗？昨天我发现树屋西边也有一条河，你沿着那条河顺流而下，一定能走出去。记住，不要近水，保持距离。等我下去引开他们，你再伺机逃走。”
“不！”她慌忙抱住他的胳膊，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树下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必须马上离开这里，否则谁都没有生路。他沙哑着声音道：“如果我能活着，一定会去找你。”
于深迅速从她怀中抽离，抓住绳梯往下一跃，朝着与小河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随后两个外国人一声惊呼，掏出武器追了上去。
岳以晴看着两个歹徒从树下跑过，紧张得大气不敢出，心跳之快似乎要从嘴里跳出来。待他们跑远之后，她从树屋里下来，回头望了一眼于深消失的方向，忍不住失声痛哭。
一切都过去了。
岳以晴失魂落魄地抱着皮包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望着外面的大雨发呆。
他还好吗？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中他的侧脸，顿觉心中难受得喘不过气来，几滴泪水滴滴答答地落在了屏幕上。
“岳以晴。”
他又在叫她了。
从非洲回来以后，她常常听见于深在叫她，有时候是在梦里，有时候是在人潮拥挤的街头，有时候是在空旷无人的房间——就像现在这样。
“岳以晴……”
她不愿抬头。她怕又是幻听，就这样假装他在身边，哪怕一秒也好。
一个人在她旁边坐下，轻声道：“我终于等到你了。”
岳以晴全身僵住，沉默了片刻才缓慢抬头，不可置信地望向身旁的人。
千言万语不知该从何说起，岳以晴好些到嘴的话都咽了回去。她忽然想起什么，转头望向别处，冷声道：“严子珍死了。”
严子珍死了，他当然知道。
那日他被擒住，带回歹徒的藏身之地，和其他人一样绑在了树上。同行的人除去岳以晴，一共有三个女人，而这里一个都没有。
他悄声问他们那些女同伴在哪里，得来的却是不堪听的真相——昨晚那些歹徒兽性大发，将她们拖出去虐杀了。
“我和她的尸体待了一晚上。”
岳以晴闭上眼，又看到了严子珍临死前的样子。她止不住地浑身发抖，哽咽道：“严子珍的腹部中了一枪，那些歹徒以为她死了就没有在意。她拖着伤体跑了许久，最后精疲力尽在河边晕倒了。我发现了她，把她背到了旁边的一个小山洞里。我用衣服捂着她的伤口，却还是不断地有血流出来……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我，虽有一息尚存，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一个活人生生在她眼前死去，她从来没有这么恨过自己的无能为力。她几乎夜夜梦见严子珍，浑身是血瞪大了眼晴望着她，嘶哑着声音喊：“救我……”
“我逃出去以后马上报了警，”岳以晴微笑着回头看他，“还好没有太迟。”
“是。”于深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他们都不在了……一行十三人，只剩了我们两个人回来。”
两人顿时陷入沉默，只听得屋外滂沱的雨声。
岳以晴犹豫着，终是问出了最想知道的话：“这一年……你还好吗？”
于深想起那个令人窒息的午后，他们被人反绑双手跪于地上，毒辣的阳光照得他睁不开眼。歹徒头目轻飘飘的一句“杀了”，便轻易夺走了他们的生命。他躺在地上，不甘心地睁着眼，看着同伴们一个接一个地死去。
那颗子弹打在他的腹腔，所幸没有伤及心肺，但由于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伤情也不容乐观。这一年里他经过大大小小的手术，在医院里休养了整整十个月总算保住了这条命。
“我很好。”
于深并不打算把这些告诉她，噩梦已经醒来，何必再去提及？
“我也很好。”
两人相视一笑，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于深突然抓住她的手，轻声道：“和我在一起，好吗？”
回国后的这一年里，她无数次梦见他，她打过许多电话给大使馆问他的消息，她跑到他父亲的公司去问他的情况，她漂洋过海到国外的医院蹲守十余天只为看他一眼。
直到与李宥吵架分手她才猛然醒悟，他们怎么能在一起？他们又如何能在一起？
他们之间不仅隔了一个李宥，还有死去的严子珍。满身是血的严子珍夜夜在她梦里提醒着她——于深救的人不应该是她，该死的人不是严子珍而是她才对，是她剥夺了严子珍的生命！
岳以晴看着于深略显苍白脸，顿了顿，抽回手道：“你怎么认识李宥的？”
于深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我小时候溺水，他……救了我。”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
这次是更长、更久的沉默。
岳以晴扭过头去，几滴泪水无声落下。
过了许久，终是于深打破了沉默：“如果没有李宥，没有严子珍，你会和我在一起吗？”
“可惜没有如果。”她微笑着回头望他：“我们，就这样吧。”
他抬头迎上她的笑容，忍着泪笑道：“好。”
于深抹掉她眼角的泪，从兜里掏出一样东西轻置于她的手中，随即立刻起身而去。
岳以晴犹豫着打开精美的包装盒，里面是一盒巧克力，旁边有一张卡片，上面是一行手写的字迹：
「我没有食言，我们一起活下来了。」
注：转载请经过作者同意。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