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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货琐忆

吃货琐忆

作者: Bingsha | 来源:发表于2022-11-26 03:18 被阅读0次

                  作者:王卫平

            我觉得我和我的那些童年伙伴应该是神农氏的嫡传后裔,我们和远古先人一样,是遍尝百草而成长。

          百合花开的时候,我们摘花编成花环戴在头上,在阳光下,几个孩子像花仙子一样在山坡上追逐嬉闹,令我们心驰神往的不仅仅有烂漫的山花,翻飞的蝴蝶,还有我们心心念念埋在沃土中的百合。像玉一样温润洁白的百合,如花瓣一般环抱着合在一起,大小形状如一颗大蒜头,我们用小锄头小心冀翼刨松百合根部的土壤,轻轻往上拔苗,百合就连茎带须拔出来了,生吃微甘带苦,带回家柴灰中煨熟,就可饱享口福了。

          我们放学回家要经过一座石拱桥,泸水河在石拱桥下缓缓流过,桥头有一棵古老的银杏树,树根部已被蚁虫蛀空,树杆半边已经腐朽,有碳化的痕迹,仿佛被火灼烧过,大人说,这树曾经被雷电击中过。金秋十月,银杏树叶黄了,这些扇形叶片黄灿灿的,秋风乍起,银杏叶犹如一只只蝴蝶在风中翩翩起舞,此时我们更关注的是那些藏在树叶丛中的银杏果。这些卵形浆果,有的落在草丛里,有的砸在岩石板上。果子已经熟透了,轻轻一捏,果肉滑落,果核壮壮实实握在手里。熟透的银杏果有股酸臭的味道。与核桃一样,能食用的只有果仁。晒干的银杏核象极我们常吃的开心果。我们同样用最原始的方法,埋进柴灰煨熟,果核受热膨胀炸裂,露出的果仁象翡翠一样,放进嘴里软糯醇香。

            秋未初冬,各种果实在飞禽走兽的寻觅中,在孩子们无数个美梦的酝酿中成熟了。放学回家,要穿过一条掩映在丛林中的蜿蜒小道一路向上翻山越岭几公里,偶尔发现一棵挂满柿子的树桠长在山崖的拐角处,这是个令人欣喜的秘密,对谁也不能说,我天天盼呀盼呀,偶尔路过的时候摘一颗解解馋,还未成熟的野柿青涩结口,从此,一个橙黄的梦迷迷朦朦温馨了一个夏季。白露为霜的季节,我欣然前往,熟透的果子已在凛凛寒风中撒落,枝头尚悬挂三五几颗,仿佛大自然对我的眷顾。我扒开满地落叶,地上的果子很多被鸟啄过,有的已经腐烂。

          初冬时节,山珍嘉果,我们与禽兽共享。时至今日我仍困惑不解,山里孩子是如何辩识这些丛林深处大自然馈赠能食与否?难道神农氏基因早已深植于我们血液之中?山楂,猕猴桃,毛栗子,酸枣子,金樱子,茶片,苦栗子……这些都是常见的。枳椇虽然是野生果子,但我们常吃,我们叫做鸡爪子。霜冻季节,鸡爪子熟了,连枝条采摘,几枝一匝扎起来,上学路上边吃边赶路,吃剩的与同学分享,也有人带到集市上换点小钱。如果特意上山寻采野果,有一种叫做牛卵坨的野果是我们最乐意搜寻的,这种果子有点象芒果,但形状更接近牛的阴囊,果熟了外壳金黄,里面有黄色的果浆,黑色籽粒,果浆甘甜,籽粒一颗颗吐出。牛卵坨熟透了有的会从果蒂处开始裂开,表皮向外微微翻卷,所以我们也把这种野果叫羊开口。红钩栲是一种身材伟岸的树种,它的果子外形象板栗,被一层厚厚的果皮包裹着,又有点象榴莲或者刺猬,里面的果实像锥栗,但更细小,我们称之为猴栗,认为是猴子喜欢吃的食物,猴子究竟是否以之为食,我至今仍然不得而知。

          寒冷的冬季,山茶花开了,尽管寒风肆虐穿林而过,油茶林却愈发显得郁郁葱葱,勤劳的小蜜蜂也没有闲着,它们永远是山花最亲密的朋友。洁白的山茶花因为有了小蜜蜂的亲密接触,花瓣中的露珠酿成了甘甜的玉液琼浆,我们用细小的竹条制成吸管贪婪地吸吮着,这是一种沁人心脾的美妙体验。

            炎炎夏日,声声蝉鸣此起彼伏,草丛中,池塘里,青蛙乐团应接唱和。此时最悠闲的是山谷溪流中的河蟹,它们藏身于乱石罅隙间,有时也会徜徉于浅水中享受日光照耀的惬意。钓河蟹,是童年生活最高光的时刻,逮一只青蛙用力甩在石板上,青蛙颤抖着,渐渐地不再动弹,我们用大人纳鞋底的麻线将青蛙与条形石子绑缚一起,随意找一根两米长的竹杆做钓杆。青蛙是钓河蟹的最佳诱饵,凭经验将它置放于河蟹藏身之近域或者它们经常出没的地方,很快就会有河蟹前来扑食。它坚信这是天上掉馅饼,所以它用强劲的双螯拼尽全力想把这份美食搬回家中,此时我们感觉钓杆被拉扯,便及时把这货拉出水面,它一点也没有放弃的想法,因此我们能轻易地捕获它。

            河蟹是性子刚烈的家伙,甚至是宁死不屈。你要逮它的时候,它张开双螯与你对峙,它的双螯活生生一对带血的钳子,它斗志昂扬地张开双螯,象个身穿铠甲,严阵以待的武士。作为食物链顶端的人类,我的小伙伴颇感尊严被冒犯,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捏住蟹壳双螯够不着的地方,咔嚓一声掰下它的双螯,有滋有味地嚼着,囗里发出爽脆的声音。生吃河蟹,有股淡淡的腥味,似乎还带点咸和甜。

          日丽春和的季节,山涧的植物疯长。牛羊悠闲地啃啮着嫩叶、青草,山里孩子也馋得心慌。这个季节,我们一起去采酸筒杆,酸筒杆茎杆形状如竹杆,表皮上密布暗红色斑点,刚从土壤中长出几尺高时可以生吃,也可腌制,晒成干货。生吃酸筒杆,味道出奇的酸,但无论成人还是小孩,采摘的兴致都很高,剥去表皮,即采即食,虽然酸,却和这和煦的春风一样,抚慰着我们幼小的心灵。

          林场食堂离我们家大约两百米远,食堂烹调的鲜香常常随风飘来。“恰饭啦,恰-饭-啦-"食堂大师傅桂英嫂放开嗓门吆喝。去食堂端菜是我的任务,有时食堂开荤,一般是青椒炒肉。热气腾腾的一碗肉捧在手里,馋得难以自控,免不了要捏几块放入嘴里,可是份量本来就不多,又担心交不了差,只好尽量忍着,快步赶回家里。

          我们生活的小山村只有十多户人家。我们的父辈上世纪五十年代中期从湖南来到江西谋生,他们被刚组建的国有林场招纳为生产员工,起初从事伐木作业,在原始森林里砍伐运输木材。一个作业工区,三四十个作业工人。他们搭设简易的杉木板房,把家安顿。之前这里仿佛荒无人烟,只有偶尔挖出的断砖碎瓦能证明这里也曾有人类居住过,除了一座已经坍塌的破庙,连颓垣断壁也没留下。这里曾经是虫蛇鸟兽的领地,地图上难以找到哪怕一丁点标识。四五里之外有个高峰村,这里的村民称呼我们为鹿家垅的湖南人。上世纪八十年代,由于工区撤离,这里的住户也陆续搬迁。现在,这里属于武功山旅游区所辖区域。前年我携家人前去探访,驱车来到高峰村,前往故地的公路被旅游管理部门设卡阻断。我们只能在石拱桥上来回走动,石拱桥头的银杏树仿佛更显苍老,清澈的的泸水河却永远年轻。故乡的山路被荆棘芦苇淹没了,儿时的伙伴你们现在何处?多少年了,那些山珍野果化作了泥土,这里注定是蛇虫鸟兽的乐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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