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明月何时照我还》 上一章 :(75)人如棋子在股掌
笔者:楼清月
(76)我为鱼肉在刀下
京师 紫禁城 端本宫
朱撷德坐在椅上,一身缟素,神色倒也淡定。王振与云展立于下首,默不作声。
不多时,便从门外跑进了个小太监,走到朱撷德近前时,扑通跪倒在地,高喊道:“太子殿下,金公公,在传旨的途中,被刺杀了!如今已围了不少百姓……”
“即刻派禁军去郕王府,将郕王擒下!”王振听闻,面上大喜,往前走了一步,向小太监嘱咐道。
“王公公想以何等罪名,将郕王擒下?”云展皱了皱眉,语气却也淡定,瞟了眼朱撷德问道。
“自然是以刺杀先皇司礼太监之罪擒拿!”王振说着,双手向上拱了拱,以示敬重。
“王公公有何凭证,可定郕王的罪?”云展见王振瞧着自己,已有不耐,也不介意。
“金公公是在替先皇宣旨的途中遇害,先皇命郕王先行就藩,可郕王却将传旨公公斩杀,拒不接旨,其心可诛!”王振越说越激动,云展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拭了拭脸上被溅上的吐沫星子。王振瞧见,眼底闪过一丝恨意。
云展见王振发觉,反而温和一笑道:“想必消息已在京城传开了,既无人证,又无物证,王公公拿了人,如何堵住悠悠之口?”
“太子殿下,拿了郕王,便等于拿下了变数啊!”王振不欲与云展辩白,转过身,躬身跪下,向朱撷德说道。
“太子殿下,您是皇位的继承人,而今的重中之重,应是替将先帝驾崩之事昭告天下,继而登基。如今先拿了郕王,未免叫天下人小瞧了您的气魄!人要拿,只是急不得!”云展不疾不徐地说道。
朱撷德瞧着云展和王振,一时犹疑未定。拿下朱拂玉,扫除绊脚石固然重要,可若迟迟秘不发丧,只恐变数更大,加之……他堂堂太子,还要怕了朱拂玉不成?
“速去请皇后、礼部尚书、杨士奇、杨荣、杨溥三位大学士,一同前来!”朱撷德沉吟片刻,终是听了云展的话,向王振嘱咐道。
王振躬身称是,也不再争辩。领命后,躬身退出,走到云展身旁时,冷冷地瞥了一眼他,便收敛了情绪,疾步而出了。
出了端本宫,嘱咐了手下的几个太监去请了诸位大臣后,王振与肖英两人往坤宁宫去。肖英守在太子书房门外,里面的对话听的分明,如今见王振面色铁青,也不敢做声,悄悄放缓了脚步。
王振敏感地察觉到了肖英的动作,眼睛往后轻轻一扫,问道:“你是怕我把怒气迁怒到你身上?”
肖英吓得忙跪在了地上:“没有,没有!小的走的慢,赶不上师父的步伐。”
王振冷哼一声,也没计较,继续缓缓往前走。肖英小心抬头瞧着,见王振并未怪罪,心里长舒了口气,连忙起身,一路小跑着追上了王振,脸上带着笑容讨好地说道:“师父,金司礼死了,待到殿下登基,您岂不是要高升了?”
王振冷笑一声,目光深邃了起来。他要的,不是一个什么司礼太监的位置,而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利!如今自己好容易入了朱撷德的眼,却偏偏有个云展处处碍事,比吃了苍蝇还恶心。
肖英见王振不吭声,似是回忆起方才的事,怕他又动怒,忙岔开了话题:“师父,前些日子,小的查出了些关于那个栾欢月的事。”
王振此生最恨栾欢月,如今见肖英提起,果然被转移了话题,侧耳听着肖英在自己耳边的消息,渐渐展露出了笑容,满意地点头:“按你说的办罢!”
肖英见王振满意,咧着嘴角笑着应下,脚下也欢快了几步,随着王振往坤宁宫走去。
京师 郕王 地牢
法般走后,栾欢月挣扎着起身,拿起法般的金疮药缓缓地擦着。地牢阴冷,虽是夏季,可却总觉得阴冷,她打了个哆嗦,不小心把药弄撒了一多半。看着地上的药粉已和地上的泥土混做了一块儿,她叹了口气,从地上捻起了些药粉,也不管混了些什么东西,一闭眼,往伤口上撒去。
不远处,朱拂玉和济源静静地站着。济源见朱拂玉眼里的怒火,微微叹了口气,轻声问道:“主子,我再给栾姑娘拿一瓶金疮药罢?”
“不必!”朱拂玉回答的极快,仿似不假思索般,运了半天气,朱拂玉的面色才缓和下来,问济源:“你也觉得我待她太狠了罢?”
“爱之深,责之切。栾姑娘会理解的。”济源也不知该如何应答,只得宽慰。
朱拂玉笑了笑,笑容里带着几分悲凉,摇了摇头道:“她不会的!因为我也不能理解。”
又过了会儿,朱拂玉见栾欢月勉强擦完药,又躺在了草席上,才和济源离开了地牢。
出了地牢,日光正好,光线也不如地牢里昏暗。朱拂玉眯了眯眼睛,朝济源嘱咐道:“把徐大春叫来!”
济源听后,又回了地牢。不一会儿,一中年男子弓着腰走到了朱拂玉身旁,见朱拂玉冲自己微微一笑,徐大春忙躬身请安。
“是谁负责审问栾欢月的?可有何成果?”朱拂玉状若无意,替徐大春掸了掸身上的灰。
徐大春见朱拂玉这副模样,也吃不准该如何作答,只得恭维地笑道:“哎呦,王爷,昨夜小的不当班。不如小的把林三儿他们都喊来,替您问问?”
徐大春见朱拂玉颔首,忙不迭地跑回了地牢,又细细问了林三,知道牢里关着的女犯是被仪卫押进来的,自觉无甚大事,还安慰林三一众,不必惊慌,想是王爷想要问问进展。
待到林三儿一众上来时,济源已给朱拂玉添了把椅子来,放在树荫下。朱拂玉正扇着扇子,左右环顾着,见徐大春一众来了,笑吟吟地扫了一圈低着头的林三一众:“说说罢!是谁审的她,审出了什么没有?”
林三面露难色,向前走了一步,躬身说道:“回王爷,这女的嘴忒硬,李大牙昨夜折腾了一晚,愣是一字未招。”
朱拂玉挑了挑眉,看向李大牙,见他也为难地点了点头,问道:“该用的刑都用了?”
李大牙苦着脸说道:“王爷,该用的刑都用了!”
朱拂玉面上笑着,但拿着扇子的手死死的捏着,走到李大牙身旁,看着他的苦瓜脸,猛地给了他一巴掌,力道极大,李大牙又未有防备,一下被打瘫在地,捂着脸,也不敢哼出半声。
朱拂玉此刻才收了笑脸道:“我倒是不信。林三!依样招呼一套给他,我倒要瞧瞧,是她的嘴硬,还是你李大牙嘴硬!”
说完,朱拂玉冷冷地瞥了一圈徐大春一众,拂袖而去。济源本也要跟着朱拂玉离开,但却被徐大春悄悄拦下了,待到朱拂玉走远,徐大春才敢开口问道:“济仪卫,这女的什么来头啊?”
济源瞧了徐大春一眼道:“不管什么来头,也不是你们能审的!”
“那……小的应该怎么办呐?还望济仪卫给小的指个明道!”徐大春见济源要走,忙拉住济源追问道。
“莫要苛待了!否则,下次王爷可没那么好说话了!”济源看了眼李大牙,见他眼里闪过恨意,警醒地冲徐大春说道。
傍晚时,栾欢月被换到了个干净些的牢房,床上也多了层崭新地褥子,床边还给添了个桌子,桌上放了些饭菜和药。
徐大春见栾欢月神色淡定,倒不像往日那些被抓来的犯人,埋怨地白了眼林三儿。徐大春往栾欢月的牢房处走,就听城里城外的寺院齐齐敲起了钟,钟声不绝。
徐大春大骇,看向林三儿说道:“皇上驾崩了!”
入了夜,府里的人都忙作一团,纷纷换上了素色的帐幔。褚厘也是一身素衣,提着药盒往地牢走。
地牢里,栾欢月也已换好了素衣,屈膝抱身,坐在牢房里愣神。她自然也听见远处传来了脚步声,眼神里带了分期待和探寻,轻轻往外探了探。见来人是提着药箱的褚厘,她眼里闪过一丝失望,却立时堆起了笑容。
褚厘走进牢房,替她看了看伤,有些忧心忡忡地说:“怕是要留疤了。”
女人都是爱美的,听见这样的话,栾欢月虽有预料,但还是有些伤心,轻轻地摸着自己的伤口,有些失落地笑道:“幸好我脸上并未有伤,不然便是糟蹋了这副花容月貌!”
褚厘自然也听出了她的失落,勉强一笑道:“若你不在这阴湿的牢里养伤,我倒是还有七八分把握把这疤痕都去除。”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既成了他眼中钉,自然是出不去的。”栾欢月眼里有些受伤,随即又被自己强行压了下去,笑了起来:“如今皇上驾崩,郕王需得守孝,王妃的如意算盘落了空,想必十分气恼罢?”
褚厘见她提起汪婉仪,也回想起汪婉仪那副气急败坏地模样,不禁跟着她一同笑了起来。
栾欢月笑完汪婉仪,又指了指自己:“我亦陷于囹圄,不过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褚厘不知该如何回答,刚要张口,便见她低下头,轻声问自己:“褚大夫,我曾在一本游记中听闻,有一草,本是草曼舒展,可若被人触碰,便会将叶曼尽收。从前读时,总觉它恰有一比,却思及不出。”栾欢月眼里眼里有些受伤,不愿被褚厘瞧见:“如今发觉,它恰比人心。若被人轻轻一捏,便再也舒展不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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