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咬icon
家门前有一棵梧桐树,他好像站在那里很久很久了。我想知道他的过往,他却摇摇叶子,什么也不肯说。
夕阳为他镀上了一层金光,就好似为他披上了一袭袈裟。梧桐缘定半生佛法,成了一个朝圣者,一个太阳的信徒。
岁月静默,周边无言,空留一阵怅然若失的风,吹过微敞的心门。
其实我明白的,他什么都说了,毫无保留。
他把故事都刻在了树叶上。你瞧那硕大的叶子,那分明的纹理,一凸一凹,一直一曲,都在轻轻诉说着当年的繁华。
梧桐不敢言语,只得一日生一叶,一思生一叶,晴好生一叶,风雨又生一叶。一叶摞一叶,梧桐的枝桠才能有如今的亭亭如华盖。
春日里,草木萌动。
梧桐长叶。先是零星几片叶子,有大有小,毫无章法地堆簇在秃枝头上,像极了孩子所画的幼稚的画儿。叶子的颜色浅浅的,淋了一场春雨,就像被浇了一层油。
梧桐长叶子的技巧最是拙劣,他不会在夜里偷换着绿,更不管什么视觉美感,他只顾长叶儿。他竭尽所能地长,他明目张胆地长,从低桠长到高冠,从树干长到树梢。
梧桐要长叶。他以叶为纸,以夜为墨,当太阳划着了地平线,便写出了一篇上好的文章。
夏天,梧桐叶密密匝匝地砌在枝头。阳光乍泄,叶子就剪碎了阳光,漏下一地又一地的斑驳;南风过境,叶子就裁细了清风,打着一个又一个的唿哨。
金风细细,枕簟凉生。夜来听雨,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次日推门,落叶乱为堆。而这背后的的两个操纵者——雨,都被打湿了;风,也被吹跑了。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金井梧桐秋叶黄,珠帘不卷夜来霜”;“萧疏桐叶上,月白露初团”……自古以来,人说梧桐必言秋,而这梧桐叶落,确也是最最凄惨的光景。
那是一整树墨绿的叶子啊,渐渐变得枯黄,变得没有水分。待人们发现那一树的木叶,难免要惊呼这恍如一夜间的变化。
不用秋风使力,那叶子自己就脱离了枝头,在空中作最后的谢幕,伴随着细若游丝的一声“吧嗒”,一切就都结束了。没有故事,没有过往,没有当年的繁华抑没有如今的沧桑。
老梧桐当宝贝珍藏的那一切,梧桐叶子终究是无法保留的,到最后也无非是化作了一抔尘土。
寒意袭来,朔风乍起。那风卷起残枝败叶,不给梧桐留下一丝半毫的念想。
你看看如今的梧桐,像个一无所有的糟老头,一如去年冬天的他。
可是他矢口否认,他说他还有流淌着血液的枝干,他还有盘虬着的树根,他的身体里还孕育着一片翠绿,他还没有老,他只是怕冬天刺骨的寒风。他说他明年春天还要写故事,写一树的故事,一如今年夏天的他。
我也告诉梧桐:如果有来生,要做一棵树,站成永恒,没有悲欢的姿态,一半在尘土里安详,一半在东风里飞扬,一半洒落阴凉,一半沐浴阳光。
梧桐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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