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长调慢词之最，千古风流“光棍”自况：柳永《戚氏·晚秋天》读赏

北宋长调慢词之最，千古风流“光棍”自况：柳永《戚氏·晚秋天》读赏

@笑独行[编注]

笑独行按：柳永的《戚氏·晚秋天》素有“有宋第一慢词”之誉，为柳永词别集《乐章集》中最长的一首词，就该词的主题内容而言，也可以说是柳永这位“千古风流‘光棍’”的自况之词。而《戚氏》的格律与押韵之一丝不苟和参差复杂在曲子词的上千个词牌中亦可谓罕见其匹。据龙榆生先生说，《戚氏》词牌始见于《乐章集》，入“中吕调”。就格律而言，其一丝不苟乃在于全词三段二百一十二字没有一个字是可平可仄的，规定得非常死，而就押韵而言，其参差复杂又在于“平仄韵通叶”：第一段九平韵一仄韵，第二段六平韵三仄韵，第三段六平韵三仄韵，同部交错互押。

龙榆生先生并指出，第一段最后一个句组首字（即“正”字），第三段第二个句组后一句首字（即“遇”字）、第四个句组首字（即“念”字）、倒数第二个句组首字（即“渐”字）、最后一个句组首字（即“对”字）为领格字，宜用入声字。同时，第三段首个句组第二句（即“当年少日”）和最后一个句组首句（即“对闲窗畔”）均为上一下三结构句式。“在长调慢词中，此等处最宜注意，须于曼声长吟之际细加玩味，方能有所领悟，掌握节奏声容。”（2018年9月）

戚氏·晚秋天

词/[宋]柳永

晚秋天。一霎微雨洒庭轩。槛菊萧疏，井梧零乱，惹残烟。凄然，望江关。飞云黯淡夕阳间。当时宋玉悲感，向此临水与登山。远道迢递，行人凄楚，倦听陇水潺湲。正蝉吟败叶，蛩响衰草，相应喧喧。

孤馆，度日如年。风露渐变，悄悄至更阑。长天净，绛河清浅，皓月婵娟。思绵绵。夜永对景，那堪屈指，暗想从前。未名未禄，绮陌红楼，往往经岁迁延。

帝里风光好，当年少日，暮宴朝欢。况有狂朋怪侣，遇当歌对酒竞留连。别来迅景如梭，旧游似梦，烟水程何限。念利名、憔悴长萦绊。追往事、空惨愁颜。漏箭移、稍觉轻寒。渐鸣咽、画角数声残。对闲窗畔，停灯向晓，抱影无眠。

【笑独行注释】

戚氏：词牌名，为柳永所创，长调慢词，《乐章集》收入“中吕调”。全词三叠，计212字，为北宋长调慢词之最，亦堪称柳词压轴之作。

江关：疑即指荆门，荆门、虎牙二山（分别在今湖北省枝城市和宜昌市）夹江对峙，古称江关，战国时为楚地。

宋玉悲感：战国·楚宋玉作《九辩》，曾以悲秋起兴，抒孤身逆旅之寂寞，发生不逢时之感慨。

迢递：遥不可及貌。

陇水：疑非河流名，实为陇头流水之意。北朝乐府有《陇头歌辞》，词曰：“陇头流水，流离山下。念吾一身，飘然旷野。”“陇头流水，鸣声呜咽。遥望秦川，心肝断绝。”

潺湲（音婵媛）：水流貌。

蛩（音穷）：蟋蟀也。

更（音耕）阑：犹言夜深。

绛河：即银河。

婵娟：美好貌。

夜永：夜长也。

绮陌红楼：犹言花街青楼。

经岁：经年，以年为期。

迁延：羁留也。

帝里：京城。

竞：竞相也。

迅景：岁月也，光阴易逝，故称。

程：即路程。

萦绊：犹言纠缠。

漏箭：古时以漏壶滴水计时，漏箭移即光阴动也。

画角：古时军用管乐器，以竹木或皮革制成，发声哀厉高亢，多用于晨昏报时或报警，因表面有彩绘，故称画角。

停灯：即吹灭灯火。

【网友昙花三现评析】

此词以时间为序，从黄昏、深夜到清晓，将秋天的远景与近景、词人的往事与旧情以及客居驿馆的幽思遐想渐次序入，词境纷陈而错综有序。

槛菊萧疏、井梧零乱、残烟夕阳、飞云黯淡、蝉吟败叶、蛩鸣衰草，一片晚秋凄凉的景象，已足以令行人凄楚、愁颜惨淡，况以"凄然"二字下一结语，更引发宋玉悲秋之感。暗忆从前疏狂岁月，倚翠偎红，虽"未名未禄"，但仍暮宴朝欢，竞酒流连。想而今往事如烟，旧游似梦，孤馆度日，更那堪独对长天绛河，皓月婵娟。叹为名利萦绊，竟落得独听永夜声残，抱影无眠。从晚望江关到停灯向晓，时间就在词人的千思万绪中静清流失。

柳永以善“变旧声作新声”著称，这首《戚氏》例为柳永首创，前后三叠，二百一十二字，是《乐章集》中最长的一首词。据词中所述，此词或作于柳永外放荆南期间。在困于驿馆前路迷茫之际，柳永反思自己一生行历，于词勾画出自己懊悔与自责的孤独身影。因此，后人视此词为柳永一生的缩影。

“离骚寂寞千载后，戚氏凄凉一曲终。”（宋王灼《碧鸡漫志》）宋人将之与《离骚》媲美，认为是前后辉映之作，可见其时誉之盛。

（2007年11月）

【北宋长调慢词之最，千古风流“光棍”自况：柳永《戚氏·晚秋天》读赏_原创：笑独行_体面杂志（笑独行的和讯博客）2007-11-11 0:07:57】 

北宋长调慢词之最，千古风流“光棍”自况：柳永《戚氏·晚秋天》读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