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时头昏昏沉沉的,脑中就像缺了一根弦异常疼痛,我努力睁开双眼,还是在病房,母亲睡在我身边,父亲在一旁整理衣物。父亲发现我醒了,激动地说着什么,又匆忙摇醒母亲,跑出了病房。母亲惊吓地一把把我拉进了怀里,我的脖颈有着丝丝凉意,我知道母亲哭了。医生从外匆匆赶来,父亲拉了拉母亲,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嘴里说着些什么。医生右手拿着一个手电筒,左手扒拉着我的耳朵,照了照,摇了摇头,嘴里不知说了些什么让父母表情很凝重的话。
可是我能猜到些许,我失聪了。我知道,这是我第三次失聪,所以我并不害怕。我用右手手指指了指左手的手腕,母亲似乎很惊讶的看了看我,又抬头看了看父亲,掏出了手机,上面的时间显示现在是2006年6月30日。我整个人怔住了,我突然注意到我的右手腕,并没有包扎,只是有些许浅浅的疤痕。
我突然明白了,时光并没有倒流,一切的重现不过是我的梦而已,我自杀未遂而被救下,我依旧出了车祸,我依旧从楼梯摔下,我依旧错失上大学的机会。这一切,一直都没有改变。
窗外的晚霞和那日一般美,“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再好看的景色也不过如此吧。梦中的景象不断在我脑海中重映,可我知道,什么也无法弥补如今,只能将它们深埋于心底。
几天后,我出院了,我再也没有见过小芮,也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父母的担心与日俱增,我不愿同任何人说话,于我而言,交流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我可以说给你听,可我永远不知道你说了些什么,我永远都无法做一个聆听者。
人们常说,最大的恐惧是死亡。经历过死亡的我,内心反而能更平淡的面对这一切,也就是想开了,开始学会好好珍惜生命,享受生活。
我成为了自由职业者,在家安安静静的码字,赚取稿费来贴补生活。父母也慢慢的不再担心我,一切似乎都像往常一样,平淡且温馨。我一直以为,我就会这样在家过一辈子。早起闻晨香,午后触温阳,晚膳尝佳肴,余时望远景。上午阅读,下午码字,晚上自省,生活竟也充实,我就像个与世隔绝的外人,在这个安静广袤的地球寻求一寸栖息之地。
只是,我夜夜梦魇,我听见各种各样的声音在我的耳畔萦绕,呼救声,惊吓声,欢笑声,不绝于耳,我害怕,可我却不会出声。准确来说,自我出院后,我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一个字,我已经不会说话了,我再也无法说话了。那无数个黑暗嘈杂的夜晚,我只能瞪大眼睛四处张望,寻找一个最安全的地方抱住自己,抱住我还拥有的不愿被人夺去。
2012年,我24岁,失聪六年。平静的生活被一封邮件打破。
见字如面,汝安好?
这些年我过得不好,我时常想起那些年我们走过的操场,读过的书,见过的人,即使过了六年,看见你过的还可以,我的心竟然隐隐疼痛。凭什么,到底凭什么!论相貌,论成绩,论才学,我那样不如你。你还记得小芮吗?她失明了,世界这么美好,她再也看不见了。她和我说,她很自责,她很懊悔,她每天夜晚都能梦见你,她夜夜哭,夜夜哭,终于,她把自己哭瞎了,可是呀,她还在哭,血含着她的眼泪流出来,我看着都心疼。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起2005年的事,我猜你还没想起你们为什么吵架吧。你想知道真相吗?
来找我,我在安好咖啡厅等你,明天下午三点,不见不散。
你最好的闺蜜
七年前的那场车祸,我的确还未曾想起全部的事情,我早就不愿再去回忆,回忆只是徒增感伤罢了。现在看来,我并不应该全部怪小芮,或许我应该找个时间去看看她,我也一定要知道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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