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上小学一年级开始学游泳的,入门不算太晚。
在夏天众多的游戏中,下河游泳算是最时髦的。天一热,院子里几乎所有的孩子都涌向水边,为数不多的几个小女生也闹着泡在水里,用脚把水打得哗哗响。男孩子们则把游泳当成洗澡避暑玩乐甚至在女孩面前显摆炫耀的手段。
夏日的午后,大人们都像遭了瞌睡虫的叮咬,哈欠连天,扔下饭碗,急急忙忙在屋后树荫或者堂屋过道里寻一缕凉风,然后,这世界就出奇的安静,只听得知了在不知疲倦地叫着,这时,各家的小孩子们便蠢蠢欲动起来。
大人会告诉你,水里有水猴子,还有人惊恐地述说,看到几个水猴子在不远的石桥上晒太阳,前几天淹死的那个人就是被水猴子拖下水,用泥巴塞住口鼻的。我们有点悚然,但清澈河水的吸引力远大于可怕故事带来的恐慌,当太阳把屋前的影子拉到尺把长的时候,快乐的笑声便在小河里飘荡开来。
“憋气”“闷水”这些基本动作是要靠自学的,等到能在水里手划脚打,闷头乱钻时,父亲便牵着我们的下巴,将我们带到水深的河中间,嘱咐几句,便突然一放手,任凭你惊恐地手脚乱蹬,呛几口水,说也奇怪,几次调教之后,大多数孩子就会昂着头,在水里“狗刨”起来。
“捣猛子”是一定要比试的。看谁一口气潜到对岸,也有比摸螺蛳河蚌的,水深的地方有大个儿的,连几个刚刚学会“憋气”的小子,也在河边撅着屁股把头闷在水里,比个高低。水性稍好的坏小子,会悄悄潜到你的身后,猛地拉下你的裤头,趁你惊慌失措狼狈不堪时逃之夭夭,有恼羞成怒的,便在水里追逐打闹起来。玩在兴头上,连上岸解手也来不及,就悄悄地在水中解决,清凉的河水中有一道暖流裹着大腿,惬意极了,这意境往往会出现在夏夜酣甜的梦中,为尿炕创设了最好的情境。好在那条河是流动的,并不妨碍,不像现在游泳池,永远弥漫着浓烈的福尔马林和尿骚味。
去南京走亲戚,从商场的大镜子看到自己的模样,一个晒得乌黑,十足的乡巴佬,便有点怯怯的,看见趾高气昂的城里人,更觉渺小了许多。可表弟却心甘情愿做我的“跟屁虫”,原因简单,因为羡慕我的黑,他是有大城市里的那种不见风雨娇生惯养的白。向我讨教经验,希望能把一身女人般雪白细腻的肌肤晒得很男人,改变一下很“奶油”的形象。知道我是因为游泳晒黑的,就在太阳最毒辣的午后,往身上浇了水,爬到屋顶,兀自一个人坚定不移毫无怨言地在烈日下暴晒,心疼得我的外婆直跺脚。可我表弟晒不黑,如“小护士”防晒霜的广告一样,真的晒不黑。缺少了清澈小河的浸润,乡村野风的吹拂,还有那些狂野的伙伴,便没有脱胎换骨的可能。
我小舅子曾是东板桥和白求恩桥上的跳水好手,小时候没为此少挨打挨骂,两个连襟并不会这样的把式,自然,小舅子跟我亲近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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