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推开那扇半掩的门走了进去,陈伟光的家里,饭桌子上还光秃秃的,看上去好像还没吃饭。孩子因为生病整宿的闹腾,这是时候还在床上睡着。陈伟光不在,妻子一个人正坐在板凳上发呆。凌乱的头发披散在耳旁,浮肿的眼皮包裹着一圈儿黑色,一看就是经常休息不好的原因。
因为家里没有生火,一股清冷的气流直逼人的身体。像一块冰坨子似的灶台上,锅碗瓢盆胡乱摆放在那里,有几个盘子里还盛着一些隔夜的饭菜。炉子上的炒锅里还有一点吃剩了的米饭,像被人遗弃了的孩子孤零零地杵在那里。
刘主管大清早的到来令陈妻很是惊讶。她面色惊慌盯紧刘主管的脸心里泛着嘀咕,这领导昨天刚走今天又来了,莫不是嫌弃伟光一直旷工要来找他的麻烦?
刘主管倒背着手,重新打量了一遍这个破落不堪的房屋,值钱的家具一件没有,一张茶几几把条凳也有些年头了一看就不是新货,真不知道他们这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
被陈妻打量他突然有些不自然了。就在他刚要开口的时候,一旁的陈伟军发话了:“嫂子,伟光一大早去了那里?”
“他,他出门借钱去了?孩子的昨晚又发烧了,他说借了钱就送孩子去医院。”
一提起孩子,陈妻的脸上迅速抹上一丝伤痛,之后目光又变得柔软很自然地朝着里屋看去,那个令一家人亲肠挂肚的孩子,刚刚挣脱病魔的纠缠睡了过去。
刘主管从随身带来的皮包里掏出一沓钱,让陈伟军递给伟光的妻子:“这是大伙今早凑的一点儿钱,也是他们的一点儿心意,等陈伟光回家让他拿着钱带着孩子赶紧去医院,孩子太小病不能太拖了。”
陈妻捧着手里的钱,竭尽半枯的眼窝里有水流滑出来,她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被愁苦蒙蔽的一张脸写满了惊喜。她抽泣着朝着刘主管鞠了一个躬:“我待替孩子谢谢领导,更感谢厂子里的兄弟姐妹们,谢谢,谢谢了!”
刘主管也是一个重情的人,最见不得这种受贫穷限制,家人有病爱莫能助的场面。看到眼前的画面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她也是在家中贫寒的时候染病却没钱医治,只能躺在土炕上任凭死神的安排。这样的事情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其中滋味,眼前陈伟光一家人的遭遇,是和当年自己家的情况如出一辙。他突然感觉喉咙发痒,眼眶竟然黏黏得很不舒服。
当冒着风霜离家借钱的陈伟光,风尘仆仆地垂着脑袋丧气地回到家时,脸上失落的表情一览无遗。自己从昨天就开始跑亲戚家里去借钱,今早上又把落下的几家跑了个遍,结果鞋子都踩烂了竟然一分钱也没借到。
因为他平时吊儿郎当不肯下苦力挣钱养家的原因,那些知根知底儿的亲戚们,平时防贼一样地恨不得与他划清界限。即便人家手里有几个闲钱,又怎会甘心情愿地就这么借给他了呢?把钱借给他,等于这钱打了水漂,他今后会如数得还给人家吗?这些就是亲戚们不肯借钱的理由。
有借无还纯属匡人的破事,傻子才愿意把辛苦挣来的钱填进他这个无底洞里呢!钱钱借不来,病病治不了,做人都做到这份儿上了,恐怕只有陈伟光了!
见陈伟光回来了,陈妻兴奋地把手里的钱拿给他看。平时自诩石头心肠的陈伟光,三步两步走到刘主管面前,眼睛里掺杂着一丝羞愧,平时迟到狡辩时口齿伶俐睚眦必报,现在竟然有了良心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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