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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有趣的团队
眼看豹子哎呦一声趴地上了，周围这伙子惟恐天下不乱的臭小子们就大声鼓噪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揶揄他。鲍志安吃了个暗亏，又说不出个所以，气得趴地上不动。熊道过去要拉李颂星起来，那姑娘直接甩开他的手，自己咬着牙爬起来了，满头的汗，也累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丁峻上去一把把鲍志安给拽起来了。
“队长。”鲍志安一脑门子火，又不知道该怎么发。
丁峻似笑非笑地说，“好小子，长出息了，这回得了教训没有？叫你狗眼看人低！”
“队长！”鲍志安心里大不服气，他知道是被祁麟给阴了。
丁峻环视了一下四周，轻声说，“集合。”
于是十几个人马上原地站直，等着队长训话。
“稍息！我时常跟你们说过，这世界诡谲多端。我说的不是人的世界，而是自然界。在外面你们也见识过了，知道现代人类是有多渺小。要常怀敬畏之心，不仅是对外界，还要对你身边的每一个人。在极端的情况下，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刻是素日的强者保护素日的弱者，还是正好相反。”说到这里，丁峻稍微停顿了一下，他的眼睛从每一个人脸上扫过。他的心脏，又开始抽搐着发疼了。
“不要看不起身边的任何一个人，特别是你们的队友。在这里的每一个人，无论是体力还是智力都相差不远。特别是，在关键时刻，决定最终胜负的，有可能既不是体力也不是智力，而是决断的效率。”最后这句话，这帮家伙可能永远也不会懂，丁峻暗自想，算了，不要对牛弹琴了。
“我希望今天的事情就到此为止。李颂星准尉是实习学生，既然她来了，就是你们中的一份子，虽然我将一视同仁，但各位作为实习导师，每个人都有责任和义务提携后进。明白吗？”他这话声音不大，但是突然让鲍志安很惭愧，哪有导师和学生斗气的，哎，这事儿闹得。
“明白！”十几个人立正，齐声回答。
“解散，下午训练照常进行！”丁峻说完，看着这帮兔崽子散了。
李颂星没有走，她倔强地站在当地，“队长！身为女性是不是会很添乱？”
“当然不会！”丁峻回答她，“晏梓是你的表姐，当年她是我的搭档，在我做子艇主驾的时候，她是副驾。”他还想说，我的队里也不止只有晏梓一名女性！
“联合行动的时候都有那么多女性成员，为何特种兵小队却是清一色的男性组成？”李颂星对这个回答还不是很满意。
熊道在旁边几乎要哑然失笑了，这女娃太倔了，非要问出个子丑寅卯出来啊，这事儿也不归丁队长管那。他站在旁边要看看丁峻怎么回答。
“在中国有巨大的文化惯性。”丁峻坦率地说，“这个我承认。女性想要出人头地一定要付出更多的努力和艰辛，对此我无能为力。作为队长，我只希望我的队员，都能enjoy这份工作，而不是把这种努力和艰辛当成一种负担。李准尉，我希望你能放松一些，这样对你更快地投入工作会有好处。”
李颂星沉默了片刻，举手行礼，然后告退。显然她还不能完全明白这番话的含义。
熊道带着点微笑地看着丁峻，“丁队长，enjoy这种字眼，我们很少听到。”
“熊副，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为什么选择这个工作呢？你心里有没有什么强烈的历史使命感？”丁峻几乎想都没想，说了这么一句。
“没有！我到这里来，是因为，好玩！”熊道的回答让丁峻一愣。
“好玩！”他看着眼前那张年轻热切的面孔，突然有了一瞬间的恍惚，于是他马上说，“对，就是好玩！我希望我的队友们会因为好玩爱上这份工作而不是别的。”
这个丁队长还真跟别人不一样啊，好玩着好玩着就好玩成少将了，熊道感觉自己简直要佩服得五体投地了，他本来以为只有像自己这样胸无大志的家伙才图各种好玩呢。
大概是那番训话起了一定作用，接下来的几天，李颂星再也没感受到其他队员异样的眼光。祁副队长对她分配训练任务时候的语气和对别人一样，偶尔还会因为她反应不过来训斥几句。鲍志安见了她有点不好意思，但也没有之前的调侃和轻慢了。
丁峻约束手下并不十分严格，除了白天工作时间需要每个人抓紧之外，到了晚上就随他们去，饮酒只要不过量，他也不会干涉的。熊道觉得这个团队很有趣，于是他晚上也不搭无人机回北京自己宿舍了，找了临时营地里一个多余的单间，自己给霸占了。
因为专业和工作方面有共同语言，很快他就和这帮人打成一片。祁麟，副队长，是丁峻的左膀右臂，几乎所有的命令都从他这里下达。鲍志安，愣，没啥坏心眼，就是有时候嘴欠，需要狠狠地抽。
还有一个叫冯恕己的家伙，他们管他叫“冯书记”，是个一本正经的白面书生，专业是地球物理，“我再没想过一个学地球物理的人，学着学着跑到地外发展去了。”他一本正经地说，那表情让熊道直想笑。
就这样迎来了第一个周五。熊道给丁云路打电话，“明天带丁队长去北京行吗？你们老丁家祖坟长蒿子了，要整个列队欢迎吗？”
“操！熊道，你丫的说话就是没正型，这年头祖坟早拆迁了，公墓里那除草剂一个比一个用得狠，谁还能长蒿子。你要说冒青烟了还差不多。”丁云路在电话那头连笑带骂。
“问你去北京成吗？哪儿那么多废话？”
“成！我待会儿就去告诉我爸我爷爷一声，没问题的！挂了，哥们正忙着！”
熊道收了电话，往礼堂那边走，丁峻手下的人都在那里没事找乐呢。
“哎，我说你们这些人也不爱个上网啥的？‘魂游’多好玩啊，直接脑思维进网，比以前那互联网不知道高级多少倍。”熊道看这帮人在打传统的红五牌，不由问了一句。
“队长说那玩意儿不是什么好东西，让我们远着点。”鲍志安抢先说。
“为嘛啊！当初建设魂游网络的时候，你们队长不还自愿牺牲当试验品么？”熊道挨着李颂星坐下了。自从丁峻告诉她要尝试enjoy自己的工作之后，她这晚上不学习也不锻炼体能了，天天跑出来观摩这群导师是如何enjoy的。
“大概就是因为这个，他才这么说。”鲍志安狠狠地摔了一把牌，赢了。
因为马上要开始实验的山洞需要二十四小时排班执勤，再加上有几个相约着去西昌市里逛逛了，所以这会儿打牌的人不多。
冯恕己开了几瓶啤酒，一人塞了一小瓶。
丁峻进来了，几人都站了起来，“队长！”
“坐吧，玩你们的，我没事出来看看。”丁峻伸手拿的是一瓶水，没人给他啤酒。
“哎，讲个本世纪初的老故事给你们听吧，看看你们啥想法？”这个头发剃得很短的高个子叫陶平，是他们中间的秀才，总是有故事讲。
“说吧！”几个人催促。
“说很早很早以前，有一对情侣，感情很好的那种啊，出去旅游。遇到一变态凶手，把他俩给抓了。凶手说，给你们一次机会猜拳，石头剪子布，谁赢了，我就放了谁，输的那个就得死。如果平局呢，那得看我高兴，要么让你们一起活，要么让你们一起死。怎么样，够变态吧？”陶平喝了一口酒，看着众人。
“然后呢？”李颂星忍不住发问。
“然后啊。刚才不是说他们俩感情很好嘛，男的就暗示女孩，同时出石头，这样呢，两人就能一起活或者一起死了。结果，女孩死了。”
“为什么？”鲍志安愣愣地问，“不是同时出石头吗？”
“非也，豹子。男孩出了剪子，女孩出了布，所以女孩死了。”这个结果一出来，有了片刻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李颂星说，“是那女孩自私了，她以为出了布就能活命。结果男孩为了让她活命，自己出了剪子。”她有点不悦，“凭啥女孩就得是自私的那个？你这故事明显性别歧视！”
“小姐，不要这么敏感好吗？”陶平回答她，“这只是个故事而已，我总不能说，俩男性情侣出门吧，虽然男性情侣也不是啥特别了不起的事儿。”
熊道发现，丁峻听完这个故事之后，居然把手里的水换成了啤酒，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队长，你怎么想？”鲍志安一脸谄媚地问。
“男孩确实为了女孩能活命所以出了剪子，”丁峻说，“但是女孩知道他一定会出剪子，于是出了布。女孩不但爱他，不自私，而且还特别聪明，了解他。”他这个回答让熊道和李颂星都有吃一惊的感觉。其实丁峻有半句话没有说出口，因为我就认识这么一个女孩，无论我多么想保护她，她总是先于我出布。
鲍志安啪啦啪啦鼓掌，“还是队长有深度有内涵……”话没说完，啪一声被冯恕己给拍了后脑勺。
丁峻无声地笑了一下，拿着酒瓶出去了。熊道突然想着刚才和丁云路的电话，他得去说一声，于是也跟了出去。
礼堂的西北角有一个“观星台”，上面配置了一个超大的射电天文望远镜，配合着旁边大型处理的计算机和三维屏幕，能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虽然有的地方只是数字上的模拟。
丁峻正在看那大屏幕，一只手在键盘上敲击着。他听见后面的脚步，没有回头。
“丁队长，我刚才和云路通了电话，明天我们去北京行吗？”熊道直接问。
“没有问题。”丁峻还是没有回头。
熊道看了一眼屏幕，“你在找RB5星系吗？”
“是！”丁峻看着屏幕上的星图变化，“可是我看到的景象都是35万年前。”
我多希望看到的只是十年前，绕着RB5恒星，有一颗小小的，类似地球的，被海洋覆盖的行星，我和我的小姑娘，在八千米深的海底挣扎。丁峻仰脖把手里的酒喝净。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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