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这儿,正月十五虽说是“元宵节”,但是饭食的习俗和除夕一样,还是吃饺子。饺子出锅前照例要放鞭炮,第一碗饺子照例要敬天地。至于元宵,我们这儿叫汤圆,当不得主食,你若是想吃,可以到集市的摊位上买一碗,自冬日起,那儿一直都有卖的。
不过,正月十五又叫“灯节”,这可是名副其实的。我到现在还记得小时候过灯节的情形。那时,我还生活在农村,农村的习俗是先在十四这晚“试灯”,“试灯”是灯节的前奏,是活动前的暖场。你可不要想象“大红灯笼高高挂”,那是张艺谋的电影中才会出现的场景。那个年代,我们还都是用煤油点灯的,所以每家门前的灯,都是将就着在萝卜头上挖个坑,放进煤油,再放一个棉线捻成的灯芯。傍晚时刻,上灯了,家家门口都闪烁着一点黄晕的光,就像是一种独有的仪式,让人感到一种类似于宗教的神圣和神秘。还记得每次点着灯,我都喜欢蹲在门口,小狮子一样,陪着萝卜灯,新鲜得很。有时,也和小伙伴一起,从街西头遛到街东头,逐家巡视,看谁家的萝卜灯刻得最好看,燃得最亮。春夜微寒,灯火在微风中摇曳,就像散落地上的星星,给童年的生活增添了无限的想象和乐趣。
夏禹广场结婚后,我随丈夫来到了城里,和公婆一家住在了工厂的小区里。可能是长期离家工作的原因,公婆对一些民间的习俗冷漠得很。没有春节的请神、祭祖,当然也没有那个朴实的萝卜灯了。在这里,我们所经历的灯节没有了农村原始的神秘,代替的是不夜城的华丽和喧闹。那正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期,各个工厂都红红火火,公婆所在的电厂又是全市效益最好的。灯节期间,在市里最宽阔的街道,道路两旁陈列着各个单位的花灯,每个花灯前面都聚集着一层一层的观众。若是看到了自己单位的花灯,难免更亲切些,也平添了一份自豪。电厂作为企业中的龙头老大,除了花灯之外,还准备了文艺晚会、焰火表演。到了晚上,真则是“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街市上游人摩肩接踵,年轻的女孩子在男孩的陪同下,一路买来新鲜的玩意儿擎在手中,极尽娇憨、妩媚。当游人散尽,当烟花渐冷,回首望,才蓦然发现一轮圆月正挂天空。此后经年,这轮圆月也成了岁月中最温柔的梦。
夏禹广场繁华只在刹那间,如露亦如电。如今的电厂,经过了裁员,改制,转卖,转产,已经由二千多人的厂子成为不足百人的私人企业,下岗工人四处谋生,灯节期间再也寻不到它的身影了。现在,人们习惯了夜的亮丽,习惯了灯火的辉煌,花灯渐渐失去了媚惑,也渐渐失去了传统赋予它的神圣和神秘。“试灯无意思,踏雪没心情”,似乎成了人们普遍的情绪。
昨天下午,儿子从驾校学习回来,经过市区。我问他街上有花灯没,儿子回答一句:“Nothing”。他拽文呢!拽文我也懂,不就是什么也没有嘛!我的心中微微有些遗憾。为那久远的萝卜灯,和那轮久远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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