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井边抓贼
莫小不看见高大的男生就不由自主地在心里和那个变态的黑影比对，觉得个个都像，又觉得个个都不是。
黑影似乎冬眠了。
乡下的冬天漫长而寒冷。学生用的自来水都是在露天的。十二月初时学校为了防止水管爆裂，就早早的全部缠上了稻草防冻。饶是如此，一场小雪过后，到处结冰的校园供水还是断了。所有的生活用水必须去旁边村子里的那口井里去打。
井就一口，为了能早点打上水，莫小不整寝室的人都集体行动，早上五点左右就起床端着各自的脸盆去邻村打水去。
冬天的凌晨五点还是一片漆黑，学校建在半山坡上，村子在山脚下，进村的下坡路是一段乱石随意堆砌的台阶，结了冰的鹅卵石要很小心的踩，一群黑影陆陆续续的在越来越灰的黑暗里鹅步鸭行，倒也壮观。
莫小不到达井边时，一众人已经排起了长队，前面好像有人专门在负责打水，队伍井然有序。呵，这年头还有活雷锋。莫小不嗤之以鼻，不过也好，总比自己打省力。
轮到莫小不时，才发现打水的人是夏言的三人党。
夏言说：“脸盆放地上，你人站远点，小心水溅身上。”
“走开，我自己来。”莫小不并不领情，从夏言的手里一把抓过吊水桶的绳子。
“莫小不，那水桶可比你重呢，小心被水桶拽下去哦。”旁边的大兵和阿伟调皮的戏谑，一脸坏笑。
莫小不哼了一声，正准备把桶扔进井里。队伍里突然传来一阵骚乱，有几个男生从后面蛮横的挤上来：“让开让开，老子要打水。”
有人在抗议他们的插队，可是一看却是初三的那几个终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混混儿，都不再说什么。
为首的又高又大，他们叫他“军哥”。
军哥一边暴着粗口，一边推开周围的人，上来就要去夺莫小不手里的水桶。
夏言一步挡在莫小不的前面，一只手抓在莫小不的手腕上，谨防军哥来夺桶，一边对军哥说：“先来后到，排队去。”
夏言个子挺高，但很瘦，和军哥一比更显得身子单薄。面对军哥，他毫无惧色。
“你说啥？叫老子排队？”军哥的脚步再往前一步，几乎就要贴着夏言了。他的几个小跟班儿见状呼啦一下也围了上来。
大兵和阿伟一看阵势不妙，也赶紧一左一右上来站在夏言的身边。
后面的队伍也没了，围上来绕水井一圈拥簇着。
一圈人的中间两拨人对峙着，战争一触即发。
有人大胆发声声援夏言：“对啊，凭什么插队？排队去。”
“请你排队去。”夏言不卑不亢。大半个身体护在莫小不的前面。
“老子从小到大就没排过队。”军哥气焰嚣张。再次去夺莫小不手里的桶。
莫小不紧紧的拽着绳子，身体想往后退。
湿漉漉的绳子很滑，军哥没有抓住绳子，手滑到了末端的水桶，他抓着水桶的口子使劲一拉，莫小不手心被湿滑的尼龙绳剌过，一阵火辣，绳子脱手，人惯性的往后倒去。
夏言顾不得水桶，赶紧后跨一步，一只手去拉莫小不，另一只手及时的托在了莫小不的腰上。
已经发白的天色里，寒风送过来一丝细微的温暖，在莫小不的心头倏的吹过。
这边，军哥把桶交给身边的人让他们打水，自己看着夏言和莫小不一阵猥琐的狂笑：“呦，英雄救美呢。”
夏言问莫小不：“没事吧。”
“嗯，没事。”莫小不看着军哥高大的身影，下意识的有点紧张。
“你英雄救美也选个有味道点的啊，这妞，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军哥继续猥琐的狂笑，那几个跟班一起猥琐的笑。
“你嘴巴干净点。”夏言忍着自己的愤怒。
“啧啧啧，你让谁嘴巴干净点呢？老子想干嘛就干嘛，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军哥边说边开始推夏言。夏言被推的往后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
“哈哈哈哈，你们看，自己就像个豆芽菜，一推就倒，还要混充英雄。”那几个人更加猖狂。
“军哥，”旁边有个小个子突然和他耳语几句。军哥的脸先是诧异，接着眼睛紧盯在莫小不的脸上，那对小眼睛朝中间一挤，兔头麞脑突然爆发更加下作的笑声： “原来是她，原来是她，哈哈哈哈哈……”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莫小不突然明白了什么，她推开半挡在前面的夏言，大喝一声： “笑够了吗？是你，对吗？”
夏言也瞬间明白了，他端起地上的一盆水就朝军哥泼过去。
旁边大兵，阿伟，莫小不寝室的英子他们也瞬间知道了军哥就是那个夜闯寝室的变态贼，纷纷拿起自己已经打好的水朝军哥几个泼去。
冬天的井水刚从井里打上来时并不冷，可是泼到身上后，冰冷就开始往衣服里渗进，往骨头里钻进。军哥再也笑不出来，他们想逃出这个圈子，哪里走的掉？大伙儿把他们围在中间，严严实实的。
有人已经跑回学校去通知保卫科的老师。
后经查证，军哥正是那晚钻进莫小不她们寝室的人。鉴于他劣迹斑斑，已有处分背在身上，那个学期结束前夕被开除了。
莫小不感激夏言在井边的仗义相助，在漫长的冬季结束，春天终于来临的时候，她开始向夏言请教数学了。
学校后面就是山，窗口望出去，满山的杜鹃红的像火，莫小不和一群女生每天都会去采来一束，插在瓶子里，整个教室变成花海。
这些年轻的充满活力的生命们在春天里尽情的成长，怒放。
这样美好的春天可不可以久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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