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月阅读书目中,有阿图葛文德所著的《最好的告别》。当捧书在手,粗粗翻阅目录,看到文章的尾声一章题目叫:思考死亡是为了活的更好。我便合起,先想想自己是如何认识死亡,又是如何对待活的。
虽然我年岁已三十有余,幸运的是,八九十岁高龄的奶奶外婆外公都还安在,我一直活在众人艳羡的长寿之家,只经历过送走太太(外公的妈妈),因为太太当时已是百岁老人,这种寿终正寝无疾而终在我们本地属于喜丧,我应该是被特别眷顾的那种特大小孩吧,因为我的现实生活中,还没有出现大家都忌讳却无论怎样也逃不掉的那个字。但是,看了这本书的目录,我便决定让妈妈跟我一起每晚阅读,一起讨论,因为每个人都需要借助灵魂的修炼才能坦然面对生命的节目,我才会更加珍惜这份幸运。
因为没有目睹过死,所以一度我非常怕死,怕那种存在于我想象中的死亡,我会精神分裂的幻想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直到我遇到了也许(网名),一名曾是四川ALS病区的负责人。因为他的女儿小花儿这个月底将满三岁,今天我又一次去到了他的家。那么故事,就从这位名叫也许的男人开始讲起吧。
生命是场神圣的喜剧——写在读《最好的告别》时(也许一家照片仅授权本文使用)
当流行冰桶挑战的时候,我们几个伙伴也跟风,在工作之余,成立了名叫慈悦的自发公益小组织,跟四川ALS病区取得了联系,远程接待我们、帮我们联系帮助病患的正是这位网名叫也许的男子。后面多多少少我们的小慈悦为患有ALS(俗称渐冻人)个别人做了一些很小的事。但从来都没有见过也许,渐渐的也许也确实不再和我们联系了。可能社会上冰桶挑战的热潮冷却了吧,我们也开始做另一些力所能及的私人救助项目。
直到一天收到也许的求助扣扣,他说刚做了个大手术,而太太正值孕晚期,他遇到了困难需要帮助。当真正见到也许那刻,我们几乎惊掉了下巴,也许竟然也是一位中期渐冻人,像一根煮过头的软面条一样,绵软的摊在病床上,因为吞咽功能已经失去,刚接受了胃造瘘手术,他那马上临产的妻子已经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搀扶他或者抱他上下床。 我那天心很乱,我一方面觉得也许很伟大,一方面看着病程迅猛发展的也许发愁,甚至真实的是我当场就想责怪也许和太太:这种时候还生什么孩子啊。因为我是一个外人,只是一个看着别人可能会死去的外人,才会这么想。
于是不久也许的女儿——可爱的小花降临。生命的来到和生命的离去很像吗?至少那一刻旁边的外人都是在哭的。随着也许的身体一点又一点迅速的冻住,也许生命如今看起来也只剩下眼球是活的,幸运的是同时在也许的家里,另一个生命却在鲜活的渐渐长大,形成了非常巨大的对比。我想在遭受亲人抛弃、病痛折磨,已经足够不幸的也许身上,还有着无论如何永不离去的妻子,还有一切指标正常的孩子茁壮成长,这就够了吧。
和也许,我从来不敢主动提死这个字。直到16年夏天,也许因为胃造瘘瘘口位置的包埋,已经无法进食。而此时别说手术会危及生命,就连去医院与进手术室的那段路程对于也许来说都是生死考验,你可能会说叫救护车呀,救护车有专业医护人员呢,可能我这么说也只有亲历过的人才懂。好在ALS始终冻不住人的思维,也许自己用眼动仪和数万次的眨眼给我们写了一份长长的清单,包括呼吸机和仪器仪表的的摆放,还有突发情况下离开了眼动仪他的眼神所代表意义(甚至为了怕不懂他的意思,我们根据也许的经验,简单做了一些字牌,让他用眼神指认),当也许的太太和我拿着单子那刻,我不是医生却感到了生死可能就在我手中。
反复演练后送医的那天,炎热、闷到窒息,我感觉十分不适,更何况也许。为了上车拆了设备再装好,为了下车又得重新再组装一次,当我觉得艰辛苦累的时候,也许也正经历着设备离开身体那刻的死亡考验。也就是在那时,我不再觉得人就该自然而然就能活到八九十岁,人也是很脆弱的,可能一根管子的掉落,对面就是死亡。
从也许这里,不只这次,还有17年夏,因为吸痰器操作不慎突然滑落进入也许食道,因为兔孃、猴孃、灰灰在领馆,工作中接不到围墙外一切消息,当终于拨通电话时,也许太太杨姐带哭的呼救中,我听到了对死亡的恐惧。一路下班晚高峰里,所有出席的慈悦er,都在跟拥堵争取着生命的机会。那夜,我以为也许就会死掉,我甚至在想:可能谁也无法提前知道自己最后是因为什么才死的。后半夜也许挺过来了,太太的头轻轻的靠着他几分钟后知道了他的意思,在只能说出谢谢后就女人就泣不成声。
这便是我感受过最近的死亡。以前从文学作品中,像“生死路上好逍遥”之类,我已经不再觉得美了,真的感受过几次生死,虽然期待死后完全的灭绝,却还仍然能有生的机会去发现存在还继续的时候,便会待生命有如一场神圣的喜剧。
另外,上文中一直在说慈悦为也许做了很多,不是为了邀功,因为从也许那里,每个慈悦er收获更多。每个生命中,总有不期而遇的温暖,即使在死亡面前,让我们彼此温暖,一路前行,共同完成这场神圣的喜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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