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马记

雪下的好大，大的让我睡不着觉。朦胧中，想起了四十多年前的往事。

那是1975年，那时候我还在生产队务农。隆冬时节，生产队已经收仓备库，我和队长，还有我的五大爷，大车组长，去当时的范家屯卖马。我不愿意去，因为我不喜欢摆弄牲畜，也不懂相马之术。但是队长让我去，他说不用你买卖牲口，只管经管介绍信、票据和随行的用品就行。他认为我办事准成，信任我，我就跟着去了。时候已经是冬月，我们生产队每年都要在年终岁尾卖两头牲口，以增加分儿值。大家多点儿收入。我们在范家屯待了好几天，突然一天的傍晚，队长他们几个人回到我们住的大车店，让我赶快收拾东西，说马上就走。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看到他们神色紧张。就赶紧和他们一起忙活起来，等把携带的东西都装上车，队长又吩咐我去结住店的账，说他们先走，让我到范家屯制糖厂大墙外聚齐。等我结完账找到他们，太阳已经落山了。我们匆匆忙忙，不，是慌慌张张上了马车，一路小跑出了范家屯，心里才安稳下来。这时候，我才有心情，有工夫问发生了什么事。原来我在大车店守铺，他们出去卖马，犯了点儿错误。那时候到范家屯卖马是不允许私自交易的。为了多卖点儿钱，他们几个人偷偷的讲好价钱，正要交易的时候，被人举报，要扣人扣马。于是他们才决定趁事情还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赶紧溜之大吉。才上演了前面那一幕。

我们逃跑在回家的路上，范家屯离家一百二三十里路。路边的大地里白雪皑皑，路面积雪碾压成冰，甚是光滑，牲畜虽然挂着铁掌，也不时打滑甚至摔倒。我们就这样，顶着西北的寒风，冒着冬腊月的严寒，头上是一轮明月，几点寒星，得从天黑走到天明，也许到不了家。一路上，没有行人，没有马车，偶尔有一两辆汽车开过，车灯晃的人睁不开眼。一路上，冻得我们坐不住车，不断有人下车跟着马车跑。跑跑可以暖身，暖脚，抵御寒冷。一路上，只有马蹄声，牲口喘气声，还有村庄里面传来的鸡鸣犬吠之声。就这样，没有喝的，没有吃的，也没有火烤，一个念头奔家里。但是，当时，我却并没有感觉到怎样的遭罪，就是现在回忆起来，倒觉得是一次值得回味的人生体验。这是雪天的历练。

人老了，常回忆往事。梁启超说:老年常思过去，少年常思将来。我也不例外。雪夜无眠，思绪万千，回忆往事，写下此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