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人类简史》
如果问到「集体利益重要」还是「个人利益重要」,这可能是个难解的哲学难题。但把考察尺度放大到整个智人的演化史来看,历史的选择则变得清晰起来:历史选择了懂得大规模协作的弱小智人,而不是个体无比强大的恐龙。
说到「智人得以如此迅速地跃上演化巅峰」的首要原因,据 Yuval Harari 的推理,倒还未必是「工具的使用」,而是被忽视的「想象的力量」。只要我们想想在还不知道杠杆原理、没有发明轮子的法老时代,人们居然建成了至今仍能撼动人心的金字塔,就可以想见——早在人们借助外部力量之前,就已经获得了挑战世间任何生物的力量。这正是大规模调动人力的那股「想象的力量」。
以此为起点,倒推这股力量的源头,不难发现语言的助力。为什么单单只有人类掌握了如此独特的语言,竟能言语虚构的东西,竟能交换想象的故事?
让我们回到七万年前的一天,我们的一个先人板板一个踉跄被绊倒在一颗娑罗树前,接着发现地上有一串浆果。我们这位先人板板拎着浆果开心地蹦回家了。第二天,他又路过这颗娑罗树,却没有发现浆果。但他还是像昨天那样拜了一下。结果一大颗松果砸到他头上。他把这件事告诉他老婆,说只要朝着这颗娑罗树拜一下,就会有食物从天而降。他老婆看着左手的浆果,又看看右手的松果,略有所信。等到第三天,这位先人却什么也没拿回来。但他解释说,这一定是他太贪了,或者拜的姿势不对,总之不是娑罗树神的过错。
有这么个实验,随机地给小白鼠食物,结果这群受试的小白鼠养成了各种各样的迷信。它们都认为是自己的某个举动引来了食物。人类亦是如此。小孩子总会把身边一切的过错都算在自己身上,因为他们还没建立起自我的边界。在那个对万物认识如此粗陋的时代,面对随机,面对那些人类自身无力改变却又不知道自己无力改变的事件,面对人类与生俱来对因果的笃信,人类一定会认定存在各种各样的「看不见的手」,在推动那些被间接因素影响的事件。迷信带来的认同,逐渐成为信任的基础。也许这就是智人那「想象的力量」的起源。
也许是得益于人类大脑新皮层「层叠递归」的构造,人类总喜欢具象取个名字,使之成为具象之上的一层抽象。很难想象,仅仅六层的新皮层,居然可以支撑起人类今天如此复杂的抽象。也许智人语言如此独特的原因,仅仅是因为他们可以「取名字」。
就这样,依仗着「想象的力量」,智人通过语言极大地降低了个体间协作的成本,并以「故事」这种柔软的协作方式产生各种各样适应新环境的组织架构,如洪水般乌央央征服了大地。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在于,智人有着一颗高度可塑的脑瓜子。
正当各个智人群落在分分合合中逐渐整合为一个高度依赖的整体时,家族 & 社群,这些原有的单元,也随之被碾碎。智人开始被迫接受以个体的形式嵌入到国家 & 民族中去。
而,人,作为一个精巧的接口,也逐渐打通了各种物质 & 能量之间的转换命门。人可以撬动的资源越来越多,而个体相对于社会的价值也越来越难以定位。人类,越来越像一个完整的生命。唯一不同的是,这个「生命」的每一个「细胞」开始受到名为「意义」之物的困扰。
当地球上只剩下这样一个高度融合的「超级人类」,它已经活了很久,而且可预期的将来还将活很久,但却不知道能否永生不死。这样一个「人类」,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或者,它会思考「存在」这件事吗[1]?更或者,它能得到「意义」的答案吗?
也许在它的每个「细胞」看来,它并没有什么所谓的意识,而在宇宙中的其他「生命」却远远地仿佛看到某种「生命的迹象」。那些「细胞」曾经如此激烈地争论的「意义」,变得无关紧要。不是找到了答案,而是无「人」谈起。
想象一下,两颗「地球」打招呼,莫名的悲哀。
即将到来的这个时代,无限美好。把眼光再扬一扬,却叫人怆然无措,犹如身处繁星之下感到的寂静、敬畏和悲鸣。
如果说读《文明之光》能让人感受到「纵横空间的上帝视角」,那么《人类简史》让我回想起那支跨越时间的上帝之手(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看手冢治虫的《火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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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在《未来简史》里发问,为什么城市上空没有飘起一朵名为「拥堵」的意识?我以为,那是因为城市没有用来表现「拥堵」这个意识的肢体。也许本就不存在「意识」,那只是人类对一连串反应的错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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