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是一群大山里的小小村庄,独立于喧嚣之外,宁静、祥和。
冬,对于东北来讲,有着不可磨灭的地位,对于异乡的游子,有着不可言说的意义。
东北的冬天,是很长的。从十月下旬开始,一直延绵到来年四月。期间寒冷异常,偶有雪花飘落,山河俱静、玉满乾坤的美景,于童年的我,增添了不少欢乐。
说到冬季,就想到故乡的溪流。约十一月初,溪水上的冰就能承受小孩子的重量了。起初由于溪水太少,结的冰也较少,断断续续的,有的地方会露出砂石,枯草,可随着冬渐深沉,冰面会越来越广,可能是因为白天阳光将冰融化掉一部分后,溪水会慢慢流入冰下,形成新的冰层吧,所以冰越结越厚,越结越广,最后终将盈满整个河道。于是,属于我们的冰上游戏也就拉开了序幕。
最原始的是滑冰,不借助任何工具,经过助跑后在冰面上滑行。如果有雪,就用鞋底在雪上蹭几下,这样可以滑得更远。再升级一点的就是一个人蹲下,另一个人拉着跑,当然,这些都是比较低级的,是那些女孩子们的游戏,对于我们这些东北的小老爷们们是不屑的,我们有更加先进的装备——冰车,每个东北男孩的必备坐驾,其地位决不逊于现在的奔驰、宝马。
冰车一般情况下分为两种,一种是有双冰刀的,这种比较普遍,因为其操作难度较小,安全可靠。它全身由优质木料打造而成,一定是大山里生长了几十年,经过大自然精心雕琢而形成的成年老木,有着东北木色里最天然的香气……,好吧,有点言过其实了。冰车的最上边是一块平整的木板或是几块小木条拼接面成,下边放上两块横木,用钉子钉牢后,在横木的下方钉好较粗的铁丝或是角钢,用来做冰刀。冰刀一定是磨得光光的,这样可以大大降低摩擦阻力,使冰车更快,更灵活,以便于在以后的争战中取得最大的优势。小孩子端坐在冰车上,两手各拿一支铁签,我们管它叫冰签子。就这样冰签子在冰上用力一拄,冰车就可以前进了。另一种就是单排冰刀的了,它也是木头做的,区别在于它比双排冰刀的小,并且下边只有一个冰刀,骑手要蹲在冰车上预设好的地方,也是用冰签子为动力源的。这种单排冰刀的冰车,操作起来有点难度,先要小心翼翼的上去,用两根冰签子固字好身体,让冰车立起来,然后控制好身体,保持平衡,双手用力一柱,这样就可以滑行了。单排冰车要比双排冰车快很多,同时也灵活好多。
冰层渐厚,冰面渐宽,男孩子们各自抱着自己的冰车,呼啸着冲向玉带似的溪流之上,一场冰车大战就此开始。我们以冰车为坐骑,自身为武器,展开了轰轰烈烈的肉搏战,偶有英雄马失前蹄,引来一番哄笑,或者两相“同归于尽”,于是翻身上马再战,呼喊声,笑闹声,传遍了山野、村庄,震落了屋檐下的冰棱,树上的积雪。墙根处晒着太阳的爷爷、奶奶露出笑容,向溪边望望后,继续了她们的家长里短。
冬季最美的当然是雪了,雪是东北的魂。记忆中的冬,积雪整个冬天也化不干净,山坳里,屋檐后,树草荫里,总是可以寻到沾染了尘世烟火的残雪,它用最后的骄傲保持着仙肌玉骨的高洁,然后被哪个顽皮的孩子抓上一把,坠落凡尘,黯然神伤。
冬日的阴云更显萧索,呼啸的北风吹响直刺天空的枯木,这是雪之仙子为降临人间而作的准备,她要人间以最纯净、最恭敬的姿态来迎接她的到来。于是人间萧索、静默。于是,她来了。
冬雪,是宁静的,一片片花瓣般,缓缓自天际飘落,像自无边宇宙的荒凉深处而来,带着无尽的神秘,无尽的高傲,以群临天下的姿态,降临人间。可是,孩子们可不怕啊,他们冲出了温暖的房间,在自家院子里,在村中小路上,在村口大石边,大声惊喜的叫着“下雪啦、下雪啦”。于是,雪地里留下了一道道吵闹的身影,加上大人们不解的眼神。雪每年都下,有什么可惊喜的呢。他们似乎都忘却了曾经他们年少里的幻梦了。
冬雪,是狂肆的。狂风起,飞雪夹着冰屑,在天地间筑起一道迷墙,尽情冲击着一切敢于挑战的棱角。于是枯木在冬雪狂肆中摇摆不定,山谷、沟壑、溪流、矮墙全部被大雪覆盖,寻不到一丝踪迹,就连最调皮的孩子,也都躲在屋子里,望着窗外的苍茫,独自神伤,而无能为力。肆雪是天地的宠儿,它取代了一切,独傲视人间。
雪后初晴,也许北风仍然凛冽,但终是挡不住孩子们封禁许久的心,在某个清晨,冲向那片雪域,冲进那片耀眼的白。按着记忆的方向,跳下每个沟壑,然后努力爬出,再跳下去,最后那里可能是一间雪屋或是一座雪堡。小手被冻得通红,却仍然向身边的伙伴炫耀自己的杰作,那可能是一个比自己还大的雪球;可能是一个能容下几个小伙伴的雪堡,也可能是一串脚印,一个掌印,或是几笔略显稚嫩的文字。
雪国的秘使
碾压着北国的岁月
染霜的枝条于风中挥舞
掉落一片碎银
沾染了谁的青春
几经流年
初心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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