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抛个问题:眼下自称“吃货”者不少,那么,吃什么最开心?
很费思量吧?
那告诉你:“吃梦”最开心,也不差钱,心情也最惬意,最恣意。
同治十年,晚清学者王闿运——也就是那位把一个叫周妈的老妈子时刻奉至座上正席的经学家——进京会试,时年四十一岁。其人朋友多,朋友的朋友更多,成名后学生更多,如此一来,在办正事之余参加的吃请就很多了。在此期间,几乎宴饮无虚日,其中就有一次比较详细的“吃梦”记载。
据《湘绮楼日记》,六月二十七日,许振祎发帖子请他赴宴,与会者共计八人,其中,以闿运等三人为“梦神”——哈,类似现在的“男神”“女神”,意思就是大咖级别——以许振祎、谭继洵等五人为“展梦”(考生)。对闿运来说,这次宴会就叫“吃梦”。
按常理,谁请客,谁买单。可“吃梦”就不一样,有点点“吃大户”的意思。那大户又是谁呢?不知道。
天下还有这等好事?
原来,参加会试的士子们,在发榜夕前,同窗,同门以及同乡会自发聚餐,与会者都不用带钱包,带上嘴就行(吴仰贤《小匏庵诗话》:“不携杖头钱”)。地点在哪?在贡院的大门口附近。为什么在此呢?守在此处能够第一时间能够看到榜单嘛。
参加“吃梦”大宴的除了考生外,还有老师和另外一些相关人士(也有点类似现在的“谢师宴”)。当然,主要还是考生。
今天的高考下了考场考生本人就会对考试结果有个大致的评估,考上考不上差不多已经有谱了,而古代科考就不一样了,基本就一篇文章来定胜负。问题是,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就是说,主考官的欣赏口味直接决定了考生的名次,是榜上有名呢还是名落孙山;另一方面,“老婆是别家的好,文章是自己的好”又是人之共性,比如王闿运就曾嘲笑自己的学生齐白石的诗是薛蟠体,而在齐白石自己看来,他的诗是天下第一流,画倒在其次。这就是说,凡参加“吃梦”大餐的考生,个个跃跃欲试,踌躇满志,人人都抱有希望,迫不及待。梦呢还是要有的对吧,万一成真了呢。
总不能干等吧。于是开吃,从前一日傍晚开始,一直吃到次日发榜。好了,买单者也就定了下来——谁名列前茅或高中皇榜,那就谁来买单。具体到本次“吃梦”,那就是由许振祎、谭继洵等五人里的一个或几个来附着“梦展”来付账,至于三位”梦神”呢那尽可“不携杖头钱”,潇洒来一回的,谁让人家是“神”呢。
可以想见,由于不知道最终由谁买单,那就有点“公家报销”的味道了,因此嘛好点嘛,嘛高端就来嘛,山珍海味,玉食美馔,尽管来吧,谁也不心疼,图的就是这份高兴和好兆头,宴会的丰盛程度可想而知。而最终买单者,虽说耗了一笔银子,但还是很开心的,喜事大大的呀,再说凡参加会试的学子,最起码也来自殷实人家,不差这几个钱的。
“吃梦”之风始于何时呢?王闿运在同治末年“吃梦”,吴仰贤与他是同代人,此外未见更早的记载,或可据此断为清代“同治中兴”以后。光绪时,此风大盛,如宝廷《揭晓前一日与文镜寰满敬之清阶平饮酒》云:“今日固是梦(自注:榜前宴会俗谓之吃梦),明日岂遂醒。人生天地间,终身与梦等。有酒且畅饮,莫负明月影。功名果何物。无妨心暂冷。梦中须觅乐。百岁原俄顷”;虽有冷眼“吃梦”之嫌,究是诗人爱做惊人语,兼且“欢愉之辞难工”,无足怪也,然可证光绪时此风之盛。而沈钦韩《除夕效白乐天何处难忘酒》云:“此时非吃梦。无力送斜晖”。自注:“会榜未出前,聚朋市饮,俟得第者偿,谓之吃梦。”标题里的意思是,“吃梦”等待放榜有点类似除夕夜的守岁。
放榜过后,免不了酒宴庆贺一番。其实,金榜题名置宴庆贺,古人称“科举四宴”——鹿鸣宴、琼林宴、鹰扬宴和会武宴。鹿鸣宴是为新科举子而设的宴会,因宴会上要唱《诗经》中的“鹿鸣”诗,故有其名。琼林宴是古时为新科进士而设的宴会。宴会依然不少,不过,这已经与“吃梦”没关系了。梦碎的的梦碎,梦圆的的梦圆,已然定局。其次,放榜过后幸运儿们的这些大宴都由相关部门买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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