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灰色的世界,白心奔跑在一条碎石铺满的小路上,路旁一堆堆黑色的骷髅有着似是被烈火烧过的痕迹,灵风在他们的洞穿处钻来钻去,附着着一群群乳白色的小虫子,它们啃食着骷髅。她沿着这条小路跑下去,远离这片“乱葬岗”。
刚越过便出现了一所监狱,远远就能听见哀嚎痛苦声,人们抓着铁栏试图逃离,但没有一人成功,铁栏会燃烧蓝色的火焰,人群中有灵风挥着刀剑,使劲地挥砍。割过的血肉不会流出一滴鲜血,因为在砍过的瞬间就已愈合,而痛苦不会消除却会叠加。突然有一股灵风穿过铁栏向她追来,恐惧使她拼尽全力地奔跑。
跑过一个小丘,有片湖截断了小路。她回头看紧追不舍的灵风,纵身跳入湖中,她感觉这并不是在水中,而是在一片火海,水流穿梭在她周围给她的不是清凉和柔软,而是灼热和干燥,身体中的水分好像被抽干了一样。她在水中奋力地游着,只觉脚踝被拉住,腹部被锁住,慢慢地使不上劲,开始在水中折腾起来,湖水开始涌聚,似乎想要把她压入水中,这猛烈的涌动烈火燎原,湖底缠出千万水草似是烙铁,活生生在她身上烫下千万印记,剧烈的疼痛让她失去了意识。
白心在沙发上惊醒过来,只觉天地无色。手腕处的印记还在隐隐作痛。
盹在一旁的赵真马上进入状态,她看到白心面色铁青,浑身战栗,心中不免怜惜,但理性告诉她不能失去警觉。
“别怕,有妈在呢。”赵真一边
“妈,我做了个梦,我看见了一条满是骷髅的路,还看见了一所监狱,然后从监狱里吹出一股风,好像想把我抓到那所监狱里。于是我就使劲跑跳进了湖里,后来我就醒了。”
“那湖好烫…………”
赵真听罢,心已凉了大半。她明白这是另一边在表明意图,这不是梦,这是张充满自信的战书。赵真看着白心竟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过只能在心里默默为她祈祷,为这个家祈祷。她知道虽然这时白心看着挺正常,好像已从昨晚诡异的状态中解脱出来。但那不过是追猎者暂时放了猎物,为的不是让猎物自由,为的是让自己更有乐趣。
赵真听到楼上开始传来主祷文的声音“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天上,如同行在地上……”心中又涌起一股力量。她明白主在她身边,如果没有祂的允许,一根头发也不会落地。
“妈,弟弟呢?”
“你弟弟要去爱珍姨娘家,在楼上收拾东西。”“为什么去姨娘家住啊?”“你姨娘家不是离学校近嘛”“这样,那得好久都见不着他了,那我上去看看他。”
赵真看着白心上楼的背影,泪水不觉滴落下来。
白靖宇在房间里整理,其实他根本无心整理,他草草的选了几套衣服,并将他床头柜上那本席勒的画集放了进去,席勒是他最爱的画家,他迷恋他那种及其瘦削又充满病态的人体表现方式。他喜欢他那些画中压抑,颓废的气氛。他痛惜他英年早逝,他常常盯着那副《卡里西亚是个右派》,总以为透过那双盯着画外的乌黑双眼,就能扮演他,就能知晓他当时的感觉。也许有时他自己也会意识到这样想是没有回答的,但他总希冀这画面上时空能有交集。他去上美术学校也是被席勒的画吸引,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画出这样的画,也希望有人能够喜欢他画的画。
赵真虽然有点反对白靖宇看这些东西。对于一个像她那样的信徒来说。放肆的人体,扭曲的神情实在扰她清梦。但出于对儿子的爱,她并不想将父母的权利以一种“暴君”的方式行使出来,她只是希望白靖宇能够看一些风景画,将喜好放在大自然上,将来能画出令人身临其境的美丽风景,出于这种希冀她最终还是同意让他去学了美术。
门口传来姐姐的声音“小宇,你要走了吗?”
白靖宇转身看到白心微笑的神情,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昨晚白心那狰狞的面孔仍然记忆犹新。他稍作掩饰“恩,姐你还好吧,昨晚没事吧。”
白心笑着,笑得是那么灿烂,笑得是那么无恙。“没事,你放心去姨娘家,好好学习练画。你姐我还等着你给我画肖像呢。”
白靖宇缓缓地点头,他看着姐姐的眼睛,犹如一股深潭,墨黑墨黑得望不见底。从小,他就很庆幸有白心这个姐姐,虽然比他大四岁,但却不像别人家的姐姐一样总是使唤弟弟,姐姐不仅对他关怀备至,而且带着他进入自己的朋友圈开拓视野,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姐姐,他才能知道席勒,他才有想学绘画的冲动。所以,他的心情很复杂:有对于这个家的不舍,也有表面是体贴父母,实则确是不敢去戳破真相的软弱,更多充满的是对于姐姐的担忧。
其实,多年在教会的时间给了白靖宇不少见识经验,虽了解的不过只是些浅显的皮毛,但总归给他一种本能。而这种本能也使他对于如今家里的情况产生了种警戒,他清楚如果连大人、教会都解决不了的话,自己更无能为力,再呆在家反到会让赵真分心,成为一个拖油瓶。而另一面,一种“逃兵”的负罪感缠绕在他心头。
白心一边帮白靖宇收拾些东西,一边又叮嘱着生活上的各种细节。气氛很是融洽,以至于让白靖宇都忘了昨晚的事,忘了时间在流动。整理完东西后,刚好聚会也结束了。白靖宇就随爱珍姨娘去了兰溪。他不知道事情变化之快将会超出他的想象,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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