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是在一个礼拜之后,医生说要等小腿消肿。小腿被石膏包裹着,露出来的小半截脚背是胖了不少。整整八天,左腿锢着平躺在床上,胸部是闷痛的,人整天昏沉沉断断续续地睡。
疼痛已经麻木了我的神经,我分不清白天黑夜,偶尔醒来总要问“几点了?”。有时遇上半夜醒来,见不到透进病房里的阳光,心里的失落真的是难以述表。躺在病床上的时光真的是漫长而难熬,我不知道这种日子要持续多久,我盼望早点手术,早点让我脱离这样的日子。
“我们要在你的小腿上打四个小孔,把你的胫骨用钢钉固定,你的腓骨骨折位置靠近脚踝,可能要用钢板固定,整个手术时间大概两个半小时。”那个被口罩蒙了半边脸的管房医生对我说。
我已经把自己的一切交给了医生,我相信所有的医生都希望自己的病人能顺利康复。
手术时间安排在第八天的中午,几位外科医生是连轴手术,我的手术应该是他们的第三场。
十一点,手术室的护士将我从病房里带出,阿明和护工大姐将我送到手术室所在的楼层就被制止,一个穿绿色手术服的护士接管了我。手术车推着我穿过一条条过道,两眼盯着上方,望着不断变换的天花板,我忽然想起小时候看过的那本探险故事书,心里暗想,不知道这辆车会将我带到怎样的一个终极地。
手术车哗啦啦的声音终于停止,我进入了一间宽大的灯火通明的房间,房间的一侧停着的手术台恰似一只巨大的飞鸟,无影灯就是飞鸟张开的翅膀。这架手术台应该可以同时进行两台手术,猛看似呈环形,让我联想到安全岛。我被安排在左边那张手术台上。
空间里充满了心电监护仪不急不躁的嘀嗒声,戴着口罩的麻醉师例行问了我几个问题,说“你先右侧卧,尽量蜷缩双腿。”
我说“我的左腿动不了。”
麻醉师柔声说“没关系,我们帮你。可能有点疼,你先忍忍。”
我颤抖着右卧,有只手在我腰部脊椎处按摩,“你放松,我要打麻药了,可能有点疼,但请忍住不要动,明白吗?”柔和的声音说。
我嗯了一声,所有的意识集中在腰部,忽然之间,我看到一朵电花忽地绽开,那朵电花带着一条白链朝着右腿蔓延开去,右腿控制不住打了个颤。
麻醉师啧了一声说,“说好的不动,你还是动了。我现在做左边的,不要动啊。”
我嗯了一声,那只手又继续摸索了一会,那朵电花却并没有出现。
“很好。”清柔的声音响起,“可以仰卧了。给你戴上氧气罩,你可以睡一觉。”
双腿渐渐失去知觉,我感觉有人抓住我的脚趾,将那条伤腿拎起来了,甚至还抖动着,但我没有痛感。我似睡非睡,朦胧中我似乎听见手术室里传来金属相碰的声音,那声音是细碎的,析析嗦嗦,似乎有人在挑选什么金属零件一样。紧接着我感觉似乎有虫子在咬噬那条伤腿,它们正用一张钢丝网,将那条腿密密缝制。
我彻底清醒,耳边响起一个声音,“怎么了?睡得不好?”
我答“睡了一觉。”
几个人将我挪到手术车上,一位穿白大褂戴口罩的医生站在我跟前说“你可以放心,手术很成功。你现在从这里出去,不要回头。”
我的心一暖,道了声谢,无端想起那位护人周全的摆渡人,眼里悄然湿润了。我盯着不断变化的天花板,被那辆哗啦啦的手术车带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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