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点05分
我坐在病床前望着电视的屏幕,眼睛一动不动,如同枯坐的和尚,耳边似乎有人叫我的名字,我想,我转过头,鼻梁上的眼镜似乎松了,我用手扶了扶框架,我看见他,穿着一身深绿色的手术服,他现在门口,旁边有一辆手术用推车,他戴着深绿色的圆帽子,戴着口罩,露出了一双眼睛,那双眼睛有些浑浊,眼睛周围的皱纹能夹死一只苍蝇,他很和逊,又有些着急了,催促了一下,他说,快点。
我急急忙忙走过去,一个女护士说,不,不行,你里面的衣服脱掉,你怎么都还没整理好?我戴着帽子,5看着她,她的眼睛是倒三角眼,看着有些凶,我说,是有个护士叫我这样穿的,手术服里面在穿件衣服…我急忙进卫生间,脱掉了身上的衣服,上推车时,那个男医生道:你脖子挂的什么?贵重物品要摘下来!我快速摘下,躺了下去。
我心跳的有些快。
一路上,我躺在车上,盖着被子,看着天花板上的白墙,我想着…我要进手术室了…上坡的时候,医生对我家人说,帮我一下,我饭都还没吃。医生的戴着口罩,说话有些腔味,我听不出是哪里的,他一路上说了几句话,我就听明白了,他没吃饭这句。
我睁着眼睛笑问:你还没吃饭啊?他对我笑了笑,眼尾的鱼尾纹突然觉得可爱,我想,真是辛苦。
推车停下来了,我偏过头,在等电梯,旁边还有穿白大褂的医生,他温柔的说些什么,电梯里人很多,医生说,进去点。电梯缓缓下降,到了四楼,一路上的人侧耳,我想:回头率真是杠杠的嘛。我提了提被子,手揉成一团,手术室门前,医生推着车说,家属在外面等。
推到手术室里,并没有立刻进行手术,我身边还有两床的人,他们躺在床上,打着点滴,那个大袋的药水,不知道什么,我也没问,还有一个家长抱着一个孩子,家长哄着孩子,又一会,她说,护士,这出血了。护士在护士台边翻看着什么,她说,正常的。另一个较为年轻的护士走过来,在我的床上的栏杆上,挂着一个牌子,深绿色的源泉,中间刻着8字,下面的圆有些破损,丢了一个角,那家长对护士又说了什么,护士走过去,说“嗯,没事的,这是正常现象…针…滞留…回血…”她跟家长解释了一通,我有些昏昏欲睡。不一会,旁边的床被推走了,我想差不多快到我了吧?一个护士小姐姐走过来,拿出我头低下的单子翻看,看着另一边,她说老师,她这边详细资料都没有。“嗯嗯,住院部每次都是这样,没事。”她放下资料,放在我的被子上,资料夹有些重。
我恍恍惚惚的被推走,走廊上当空白的天花板还有一盏盏昏暗的日光灯,我被推进了8号手术室,一个我见过的中年胖医生,他同样穿着手术服,戴着帽子和口罩,一个女助手从另一处推开搬来深绿色的方块一般的被子,我从床上移到了手术室的床上,一瞬间,有些冰凉。
他们聊着天,男医生踩下手术室的门,走了出了,回来后,两手应该消毒过了,我躺着床上,感觉就像一条任人宰割摆布的鱼,他翻开那被子一样的布包,金属碰撞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剪刀小刀等工具,他拿出很长的夹子,像筷子一样,叫我伸出手来,抹上咖啡色的消毒液,他说,给你,手指缝里也捏捏。那液体冰凉舒爽,滴落在下面的医用垃圾桶里,他说,扔这。我松手。
我终于知道,他那被子似得深绿色方块是干嘛用的了,他打开来,很大一块,用他那深绿色的布挡住了我的视线,只漏出一小块空间来,他说,打麻药,有点疼啊。
这根本就不是有点疼的问题,这非常非常疼啊,渐渐的,手开始麻痹,就像整条胳膊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一样,我感受到他割开了我的手腕…
只是感受,是脑子突然有个声音它说,割了。我沉默的望着上空深绿色的布,那个布就像是高中军训时的被子,医生捏了捏我的手,手一直传来钝麻,我突然想起电视剧里悬疑案件,应该是一部美剧,一个丈夫麻醉了自己的妻子,她躺着也是手术室里,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她是全身麻醉,他的丈夫割开了他妻子的肚子,我想,那时,内心的恐惧远远大于肉体。
医生和她的助手在说话,血管好小,好细,始终在耳边缭绕,我感受到神经拉扯的痛觉,也许,神经这样敏感的东西,就算打麻药了,也依旧感受得到它的存在,它似乎被拉扯着,好痛,我想。
我有些难过,我突然想为什么我要遭遇这些,我越想越难过,眼角有些湿润,我又想,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手术,根本不值得一提的手术,有什么好哭的?
助手聊着聊着便说到我的身上,她说有个男孩也曾跟我一样,又突然问道“不会哭了吧?我本昏昏欲睡,一听心里一下又难受了起来,眼泪汪汪,”医生说,快好了啊,给你打一个漂亮的结,就知道小口子。女助手跑过来想掀开来看看我,我扯着不让掀,真的很丢人。
没过几分钟,医生说,好了。掀开遮挡物,我的眼前一下子又光亮了起来,所有的收拾了起来,手术室的门打开来,进来一辆小推车,我起身,躺上去,医生给我盖好了被子,推出了门,我出了手术室,医生喊“✘✘家属”然后我眼角一暗,我感觉到了视线,鼻头又是一酸,我发觉我真是爱哭,我缩了缩头,把被子盖住了鼻子,露出一双眼睛来,我偏着头,父母担忧的看着我,我委屈的不行,医生说,家属让一让。
我回到病床上,拿起手机。
2点03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