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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草原》看老舍的写作特点

从《草原》看老舍的写作特点

作者: 无所用其心 | 来源:发表于2019-03-10 16:46 被阅读27次

    首先要明确,《草原》选入课本并呈现为目前样子,是经过一定修改的,而并不是原汁原味毫无改动的。具体改动可以经对比很容易了解。由于篇幅原因,这里不再具体一一举出。只需要知道,这种修改主要涉及两个方面:一个是词语方面,把作者当时用语按我们当前用语习惯加以替换,或使之更为整齐流畅;第二个是对作者抒情议论部分给以删减,这是出于时代政策原因,很容易理解。

    关于这种修改,我基本是赞同的,因为选文面对的是小学生而并非成人或者文学研究者,语言的标准性和鲜明的时代性显然要突出和加强。同时,我也注意到,这种修改对老舍的基本文字特点风格并无重要影响,或者说,修改者有足够的审慎,对原作者抱有足够尊重。

    以下是从《草原》的具体文字对老舍写作特点的认识,并非系统分析,只是我个人感觉最有意思的。

    1.叙述线索明确简洁。本文是一篇散文,而并非一篇故事,但其叙事线索却历历分明。这是典型的叙事文或者小说的行文方式,和当前散文不必太重视线索交代形成明显对比。

    第一段开头,“这次,我看到了草原。”

    第二段开头,“我们访问的是陈巴尔虎旗。”

    第三段开头,“蒙古包外,许多匹马,许多辆车。”

    第四段开头,“也不知怎的,就进了蒙古包。”

    第五段开头,“饭后”。

    放在一起,是不是很明确?一步一步,是方位变化,也是时间推移。

    文章是散文,多描写,少叙述,但作者对这些很少的叙述显得特别精心,线索分明,毫不含糊。在每一个线索后,读者的方位和时间都确定了,然后具体场景才在眼前渐渐展开。

    这种对时空线索的重视不仅表现在大的段落安排上,也表现在描写展开的细节上。 

    第一段。先说“天空”明朗。再说“天底下”,“一碧千里”,一眼看完了,但“并不茫茫”,为什么?再往下,原来因为能看到“四面都有小丘”,小丘上有“羊群”在走动,“小丘的线条”是那么柔美。如果是画家,按着步骤画,是不是很自然?

    第二段。先“初入草原”,静;再“走了许久”,“远远地望见了”一些东西,知道“快到了”;第三,“忽然”,“群马”“飞来”,是主人迎客;第四,再“拨转马头”“引路”;最后,“飞过小丘”,“看见了”蒙古包。整个过程十分清晰。

    特别注重叙事线索,一定和作者长期进行小说创作分不开。作者的小说,总体上遵循着传统小说的叙事结构,时空清晰,易于感知,符合读者一般认知规律。对叙事线索有意识的强化,应当是作者在长期创作中努力研究和自觉追求的;所以即使在写叙事性不太强的状景抒情散文时,这一点也自觉不自觉的表露出来。

    2.口语化。

    首先是所有叙事语言都简单,几乎不见修饰,可参见前文各例。

    另外还可以看到许多口语化的重复。

    “许多匹马,许多辆车。”

    “主人们下了马,我们下了车。”

    “谁都有礼貌,谁都又那么亲热。”

    “干部向我们敬酒,七十岁的老翁向我们敬酒。我们回敬,主人再举杯,我们再回敬。”

    这些用词的重复当然能更好表现出主人的热情和作者一行的感动,但也不得不承认,使用这种表达方式并非特例,而是和作者一直以来的行文习惯密不可分,和他的风格是一致的,或者说,正好表现了他的语言特点,那就是口语化。

    3.准确。这包括两层意思,一是对客观事物观察把握的准确,二是把这种把握用准确恰当的词语表达出来。前者属认识过程,后者属表达过程。

    我们看这一句,“一碧千里,而并不茫茫”。一般来说,只有一种颜色,因为单调,我们就没有更多可以描写的,一碧千里一句就足够了。而且这种景象对观察者来说也可能有很大的问题,就是失去视觉焦点,导致很不良的生理和心理反应。类似的沙漠或者雪原环境也是如此——雪盲症绝不仅仅由于强烈反光导致,而也与失焦因素相关。很显然,作者准确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很可能作者当时实际上就有些遭受到这个问题的困扰,目光自然寻找焦点,接着看准了小丘,失焦问题一下解决了。换另外任何人在这种情形下,这种问题都会遇到,这个过程作为自然的生理心理反应都会存在,但绝不是每个人都能清晰准确地意识并把握到这个相当细微而短暂的过程;事实上,这一点很少有人能做到。但作者做到了。所以他会紧接着补充一句“而并不茫茫”,把读者有可能出现的审美障碍及时排除掉。高明就在这里。人所共有,而都无意识,能予发明,是为准确。写出来,只有五个简简单单的字,毫不引人注目;关键是,谁能注意到这个点上,及时补笔,使读者审美过程不受下意识的妨碍?

    再看一句,“到处翠色欲流,轻轻流入云际”。翠色欲流,把颜色当成能流动的液体,是汉语里常用的说法,并不出奇;可是流到云那里,就比较特别了,很少这种说法。有人说用了夸张,其实完全没有。这里仍然只是一个实际的观察过程。从草到云,目光运动轨迹并不是从下到上,而是从近到远,是自然舒展开来的。视觉特性决定了视平线处草会和天云交会,小丘高些,绿色由此突到云中间也是正常的。“野旷天低树”“黄河之水天上来”“而今直上银河去”都是这样的。我们的常识告诉我们天高地低,而我们的眼睛看到的并非总是如此。认识和感觉在这里发生了矛盾。该听从哪个的?一般多听从认识的,实际上,认识几乎影响和决定了一般成人的感觉。但在文学里,只有感觉才是真实的和真正有力量的,最好的作者必然最尊重自己的感觉。老舍这样做了,这样写了。我们初看,因违反常识而惊奇,细想,越想越觉得真实准确,不禁击掌服膺。

    再看一个字,“四面都有小丘”的“有”。在教学中,有同学把这个字背成“是”,这引起了我的注意。一切错误必有理由。两字替换,句子都通,语意似乎也差不多。是不是确实可以替换呢?文章用词,不过作者临时遣排籍以表意而已,本来往往就不止一种可能;再加老舍多口语入文,看上去更非精心推敲。琢磨之下,这里却并非如此。这两个词绝对换不得。“都有”,只表明小丘的存在,并不表明其数量多少,一般说来,并不很多;“都是”,除表明小丘存在外,还隐含表明其数量相当多,差不多重重叠叠吧。那里的草原是怎样的?结合前文一碧千里和后文行车十分洒脱的说法,一定是总体较平,散布小丘,而不可能是小丘重叠密布。当然,这个“有”用得准确,并不能证明作者当时就曾为此而推敲再三,也许作者不过顺笔写来,自然天成;即便如此,我们也有充分理由断言,这种语感的准确和自然,没有长期有意识的锻炼,几乎不可能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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