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大一下学期结束,放暑假回到家,不久就听说了一个惊天消息:初中同学小桃的爸爸被抓起来了,犯的是花案。在我们那边农村,花案指的就是强奸案。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在周围七里八乡传开了,又如一重磅炸弹炸出了很多漩涡。
隐约从大人们那里听到的碎片是:他强奸了他的女邻居,邻居是个哑巴。她早在十七八岁的时候,被人贩子骗来灌药,从此变成了哑巴,人贩子把她卖给了比她大二十多岁的一个叔叔。她就在这里生根发芽了,生了一个儿子,因为这个叔叔家很穷,所以他们日子过的很清苦。不知什么原因,她爸强奸了这个哑巴婶子。有的说,他这么多年寂寞难耐,所以犯了错。有的说他早有预谋,而且看上了那个阿姨……于是趁着那个叔叔带着儿子外出种地的机会,强奸了那个婶子。任凭那个婶子怎么喊,怎么挣扎,他都没有停止犯罪。
等那个叔叔带着儿子回来后,婶子哭喊着,加上用手势,总算明白怎么回事了。找到她爸,她爸先头不承认,直到他们把证据都拿出来,她爸还是不情愿,还扬言,有本事你告我啊!可能是觉得这家人太穷,肯定不敢。没想到那个叔叔居然报警了,警察来了解情况后把她爸带走了。后来判了刑。
小桃是初中时来我们班的,那时是1994年下半年,那年我刚上初三。她比我们大两届,当时班上来的复读生有五六个,他们都是想考师范学校没有考上的,无奈还得接着备考。在当时,初中毕业直接上师范学校,出来就能当老师,要么教小学,要么能教初中。对于身处贫困县的人们来说,这是一个很好的选择。所以,很多家长都鼓励孩子去考。
因为报考的人很多,考试要求很严,不仅要求文化课,还要求体育成绩、普通话之类的,详细要求记不清了。前面有篇文章说我一个同学她姐姐考上了师范学校,就是那种。当时它要求的分数比高中还高。当时老爸没有让我考,因为他说我体育成绩不行,不过关,而且他认为这类学校不会长久,读高中才是正路。后来的发展也验证了他的话。这正合我意,因为我不喜欢当老师。
但很多同学都喜欢,这样可以早点赚钱,减轻家里负担。小桃也是这种心态。其实当时她家里条件还不错,她爸妈感情很好,做一些买卖,手艺可好了,会炸油条做烧饼,每次在农村集市上买都很受欢迎。除此之外,他们家还做倒卖牲口的买卖,去内蒙那里一趟,带回来不少牛啊马的,回来一倒卖,赚钱也不少。她哥哥上的中专还有一年快毕业了。
本来这样一个幸福的家庭,因为她妈妈突然来的一场大病改变了。她在复读期间,那年春天她妈妈老是觉得胃疼,没胃口,吃不下什么东西。但她妈妈也没当回事,觉得可能是下地干活累的,休息休息就行了,到后来越来越严重,都什么东西也吃不下去了。她妈妈就说等她哥哥回来陪她去县医院看看。因为当时她爸还在内蒙那片买牲口呢。90年代不像现在这样通讯发达,即便农村都人手一部手机。村里别说手机,就是座机也很少。我记得我2002年高考后查成绩还是到二婶家用她家电话查的。我们家直到非典那年才装上座机。我大学四年压根用不起手机,都是买了电话卡用宿舍座机打电话。所以,他们不能马上通知她爸爸往回赶,只能发电报。
可能是病的很严重了,到了县医院一查,医生就判断出是胃癌晚期。确诊后她哥哥不敢告诉她,怕影响她中考。然而过了一阵,她家附近一个关系不错的邻居说漏了嘴,跟她讲她妈妈已经是胃癌晚期了。她顿时泪流满面。她妈妈硬撑着两个多月,每天也吃不了什么东西,到后来只能吃流食了。
她爸接到她哥发的电报就往回赶。那时交通也不方便,没有高铁和动车,最多是普快那种绿皮车。她妈看她爸回来了,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就坚持要回家,她想多陪陪家人。执拗不过她妈,她爸把她妈接回了家。回到家过了一个多月的样子,她妈就走了。她妈走的时候很不舍,因为孩子们还都没有成家立业。这是她后来哭着跟同学们讲的。她妈走的时候听人说还不到50岁。
她妈去世后,她爸一夜之间好像丧失了主心骨,瞬间老了十几岁,精神也差了很多。在那一年,深受打击的她又一次与师范擦肩而过。
再后来我去县城读高中去了,我们的联系就很少了。
再次听说她的消息,就是文章开头提到的那次了。那次听家里大人随口说的,然后去看望同村的初中老师,他突然也问我,你听说桃子爸爸的事情吗?我回答,刚从学校回来没几天,不清楚。然后这位老师就感叹桃子的命可真苦啊!这位老师的小女儿嫁给了小桃的哥哥,因此他们是亲戚呢。他慨叹完接着讲,自从桃子爸被判刑后,桃子就崩溃了。
先是没了妈妈,接着爸爸坐牢去了,她承受不了,一度曾经精神恍惚,像个傻子一样。她哥和嫂子带她去看了多少次医院都没用,直到后来家里走动关系,她爸被减刑,提前放了出来,她才算彻底好转。
再后来听老师说,小桃上了高中,最后考了省内一个专科,毕业后嫁了一个军人。再后来,就没有她的消息了,但愿她一切安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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