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6日下午,多病缠身的奶奶走完了她八十八岁的人生。因为特殊时期,后事由爸爸和叔伯还有姑姑们打理,我们小辈们都不让回去了。
(一)
爷爷奶奶生育了七个子女,爸爸兄弟三个,姊妹四个,就是说我有一个大爷一个三叔四个姑姑。最孝顺的是爸爸和大姑,大姑是老大,为了帮衬家里照顾弟妹没上过学,奶奶一直觉得愧对她,提起大姑就落泪。
爷爷三年前离世,快九十高龄的奶奶,关于她的看护问题一变再变,先是说每人每月给在老家的大爷五百块钱,由他看护,结果就爸和小姑俩人交,其他人都不交。
后来又各种变,现在是每人管两天,负责奶奶的吃喝拉撒,这是三叔和三姑商量定下的结果。轮到爸值班,自是尽心尽力,即使不是爸值班,平时也会去看看,送点饭菜什么的。
可是轮到三叔时,竟百般推诿,自己定下的规矩不执行?没办法,人家混得好呀,小姑三姑平时都巴结着,替他值个班算什么。
一旦出现空档,爸二话不说接着值班。妈说又不是养了你自己,出力不讨好,也是,七个子女啊!爸付出的最多,对奶奶最好,奶奶反而把不靠前不露面的人挂在嘴边。
爸常说奶奶那么大年纪了活一天少一天,不管她什么样都是亲娘,哪怕这么多年他们回家从没吃上过一顿热乎饭,哪怕奶奶把钱和东西都留给她闺女们,哪怕奶奶骂他说他坏话,他也要孝顺她待她好。
(二)
妈妈对奶奶一直心存芥蒂。说我们小时候最需要她帮助的时候她装作看不见,有次妈妈既要忙地里的活儿又要去找调皮不归家的弟弟,把钥匙送到奶奶家想让她帮着照看下家,奶奶把钥匙给丢得老远说她没空,妈妈只得掉着眼泪去找姥姥帮忙。
还有一次,妈妈把我放在奶奶家,去接我的时候恰好看到奶奶把我往床上重重一摔,从此再不敢不舍把我送给奶奶看护,而大爷家的堂哥和小姑家的表妹却是在奶奶家长大的。
回老家的时候从来吃不上一顿热饭,不像别的老人那样知冷知热,有次妈妈干活儿回来饥肠辘辘,看到桌上有一碗饺子,坐下正想吃,奶奶却过来端走了,说四儿(小姑)还没吃饭。
搬家时床底下掏出几十箱过期的牛奶和八宝粥,都是逢年过节小辈们送去的。自己吃喝不完,却从来不肯分给别人。
一般老人家都怕给孩子添麻烦,奶奶不是。一有点不舒服就咋咋呼呼,一样的药,小诊所还不行,非得去药店买,爱住院,检查一圈也没什么事,就是老年病。
说实话,奶奶确实很作。没事儿就闹腾,喜欢住个院,就想让她的儿女们都围在她身边,把他们折腾得人仰马翻……我也猜不透奶奶到底是什么心理。
比起一辈子为孩子着想惦记这个想着那个疼爱每个孩子的孩子的姥姥,妈说那样的老人实在是天下难找。
其实妈妈是个心地善良隐忍大方的人,没有小心眼,可是一桩桩一件件,心就渐渐凉了。姥爷在我五岁的时候就走了,那年妈妈才二十八岁,现在姥姥离开我们也十五年了。
妈妈常说,我是个没有父母的人,只要你对我有一点好,我就会对你们像亲生父母一样孝顺,可是这些年我使劲使劲想,也没想到她一丁点好!
(三)
小时候记忆深刻的是奶奶家养了一大群鸡鸭鹅,还有兔子,院子里到处都是散落的粪便……奶奶伺候它们特别有耐心。
五岁时二丫出生,在奶奶家吃过一段时间饭,虽然清苦,没啥好吃的,无非就是干煎饼卷咸菜棒,毫无油水,倒也快乐。
奶奶经常自己烙煎饼,烙完煎饼还会做几个塌煎饼,虽然里面只有白菜葱花盐,却是童年里一道难得的美味!
鏊子下面未燃尽的灰,又可以做另一道美食,烧地瓜,把地瓜埋在灰里,焖熟,便成了我的最爱,焦香四溢的“土蛋点心”!已经忘了这名字的由来,现在满街都是飘香的烤地瓜,却再也吃不出那熟悉的味道!
奶奶熬的杂粮咸糊豆,放在院子里晾至温热,总是能喝一大碗!某天的一盘土豆丝炒鸡蛋,让我想念至今……
奶奶经常不厌其烦地做渣豆腐,沉默寡言的爷爷总是负责烧火的那个。彼时我会拿一把舀子或者端个小锅去讨要,奶奶会给我装得满满的让我带回家。
奶奶一直叫我丫头儿,像小时候妈妈叫我那样,说我听话懂事,不挑食,什么都说好吃,可人疼。
直到三十好几了,奶奶还是叫我丫头儿,每年逢年过节我和黑哥都会带孩子回去看奶奶,奶奶特别高兴,“俺那小丫头儿来了!” 忙活着给孩子找吃的,一个劲儿夸孩子长得真好,真好!
奶奶一直耳聪目明,知道黑哥家就他一个儿子,知道我公公婆婆待我像亲闺女,让我多回去看看他们。
奶奶,孙女不孝,给您磕头了,您老人家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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