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亲眼所见,石榴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这黑衣人竟能以一敌百,众目睽睽之下将她从大狱之中救了出去。
他剑法快到连她都看不透,且招招制敌,狠厉非常。
眼见着死人铺成一条血路,他抱着她夺路而出。
狱卒们大约是被杀怕了,竟没几个敢来追。
“还不快追,都是饭桶吗?”秦捕头暴跳如雷。
很快所有人都被他们落在身后,黑衣人身轻如燕飞入夜幕之中,石榴伏在他胸前,浑身痛得喘不过气来。
“难受的话就睡一会吧。”他轻击她后脑。
石榴还没反应过来就陷入了一片黑梦之中。
石榴醒来时已是深夜,她支起剧痛的身体打量着四周。
就着淡淡的月光,才看出来这是一间破草屋,屋子仿佛是在山腰处,只听得松涛阵阵。
这是……死了吗?
这时从屋外传来一阵笛声,石榴起身,发现身上盖着一条皮毛氅衣,熟悉的感觉。她围着氅衣走出屋来,冷月之下一个男人正背对着她吹笛。
“我果然死了,没想到竟然还能遇到你,也好,咱们一起去投胎吧。”石榴说。
他收起竹笛,笑笑:“你倒想的挺美,事情都没做完就想投胎?”
石榴比方才更冷了三分,回忆一点点涌现,她没有死……她浑身瑟缩,幽风阵阵,胜似地狱。
她看着他支离纤瘦的身躯和如刀裁般的脸颊:“你……究竟是谁?”
“还疼吗?”竹节般的手摸在她脸上,带着血腥的清凉。
纵然身为一流杀手,见过那么多血肉横飞的场面,但石榴还是被这男人通身的幽凉之气惊到了。
“为什么……救我?”
“这世上很多事没有为什么。”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那?为什么你总能找到我?”
“因为……”他轻轻将她揽在怀中,手指点在她额头眉心处,“无论你在哪里我都能找得到。但不成想你竟这样笨,城中贴满了你的画像,还敢贸然进城。”
那天橙子奉命杀石榴,却余心不忍,他剑风一转砍倒了一棵小树。
“师兄,你不杀我,如何复命?”
“你不要管我,快走!”橙子浑身颤抖,“趁我没改变主意,快走……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我们是杀手,死了会下地狱,那里可没有豆沙包!”
石榴听罢,拔腿就跑。
可是她要去哪呢?
整个世界只有无生门与她有关,除此之外,她连个容身之处都没有。
不知不觉中,她竟进了城,走到了那天刺杀白墨的山岗。
她茫然地站在晚风中,连一丝白墨的影子也找不到。她突然涕泪滂沱,比当年母亲去世时哭的还要厉害。
她发疯一般满城跑,瞅遍街上的行人,每一个青年男子竟然都那么像他。
他死了,他一定是死了……
她抱头缩在街角,哭得像只老狗。
正在此时,一群官兵上前将她抓住,还没来得及问明白,石榴就被投入了大狱。
每个无生门弟子都随身携带一枚毒药,他们一旦落入敌手,要在第一时间自尽。
石榴摸摸衣角的药丸,耳边突然响起橙子的话“我们是杀手,死了会下地狱的”,她心里一哆嗦,突然看见了死与生之间的裂隙——
死与生,完全是两码事。
她不想死!
在那一瞬间,皮鞭抡了上来,劈头盖脸一顿毒打……
“从那以后,你就一直关注着我?我到哪里你都知道?”石榴摸摸自己的额头,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白墨亲了她,直到现在那里还是沁沁的凉。
“而且你教我的剑法,你知道我不会杀你……你……”她的瞳仁深处荡起了波澜,是恐惧。
夜已深了,曾府里一盏孤灯还没有熄灭。
曾清远听侍女说老夫人已睡着了,才放下书卷长长地舒了口气。
“回老爷,夫人叫老爷也早些歇息吧。”侍女道。
曾清远摆摆手:“让她先睡吧,今夜月色颇好,我等会儿再回房。”
侍女答应着去了,曾清远负手步入庭中,拈须长叹。正信步闲逛,忽见墙头一黑衣人静坐其上。
曾清远吓了一跳,连声高呼:“来人呀,来人呀,抓贼呀!”
“曾大人莫要惊慌,在下不会伤你分毫。”黑衣人说道,蹭地跳了下来,落地无声,“你的侍卫都已睡下了,他们不会来的。”
曾清远吓得连退几步,慌乱中操起一根竹竿颤微微地挡在身前:“你究竟是什么人?家母也是被你们害的,是吗?”
黑衣人轻轻拨开竹竿:“老夫人伤势沉重,在的繁华市井间不好养病,曾大人不若寻个山清水秀之处,好好孝敬母亲。”
曾清远虽吓出一身冷汗,但听闻此言还是放声大笑:“竟是个说客!曾某既为朝廷效命,自然将死生置之度外,若阁下以此言相胁,也太小看了曾某。”
黑衣人冷冷一笑,将配剑抽出一半,冷月寒光:“还请大人不要夸口,在下即刻就能取你性命。”
“此命不值什么,若阁下非要取时,还请高抬贵手让曾某将家母送回老家。”
黑衣人道:“曾大人铁骨在下佩服。今日之言还请大人三思,大人还是要识时务为好。”
一语未了,黑衣人便像一阵风一样消失了。
曾清远浑身虚脱,腿一软倒在地上。
清晨的光抹亮了树梢,小鸟唧唧啾啾地鸣叫着。宁静的深谷仿佛伏憩的巨兽,风无情地刮过。
火光渐渐微弱,小火苗在做了最后的挣扎之后终于熄灭了。
石榴紧紧裹在氅衣里,仍止不住瑟缩,而身上却是滚烫的。
白墨身着夜行衣进来,带来一道清冷的风,他放下手里的药包便忙忙生起火来。
听到他的脚步声,石榴略略心安,大手轻轻抚摸她的额头,又拿过她的手腕把脉,不久又端来汤药,她皱着眉头咽了下去。
“石榴,你伤得很重,怕会感染。可以让我给你看看吗?”
石榴面上作烧,心跳得飞快,她忙忙摇头:“不行,当然不行……”
白墨剑眉紧蹙,握起石榴的衣袖“吱”的一声撕开了。
“白公子,你不要欺负我病着,如果你对我不敬,等我好了,一定要……”
话还未完,冰凉的唇已封住了她的嘴。
凉气沁满全身,她炽热的身体突然间宁静了。
“你……”她不可思议地看着榻边的男人。
他正弯着眼睛笑眯眯地看着她:“如果不欺负你,怕你连明天都活不到……你放心,白某还未娶亲,如果姑娘不嫌弃在下百万家资的话,在下立时向姑娘求亲。”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