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漏偏逢连夜雨,人胖还得重感冒。半夜咳得厉害,无法入眠,屋外星光点点,想起一些往事。
小时候养过一只鸟。见到它之前我从未见过那种鸟,见到它之后直到今天我也再未见过跟它长得一样的鸟。
我第一次见它的时候它还很小,那时候我也很小,才读二年级还是一年级。有一只小它许多的母鸟喂养它,而那个时候它羽毛还未长全,它的巢嵌在一格房檐下。它还不会叫,只是有时候发出吱吱的声音。
那是一个夏天,表哥放了暑假,他把它连巢一起接到地面。我才看清它的样子,胖嘟嘟的,嘴巴好像是红色的。它颤颤巍巍的还站不起来,却凶得很。它愤怒地啄我喂食它的手,我不敢靠近它。
后来让我一直记得很清晰的是和它离别的场景,中间的过往甚至连零零碎碎的画面都记不起来。中间的时间应该有一年吧,记忆中的印象那是很长的一段时间。
在那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记得它并未对我有多亲昵。我备好食物和水,它进餐后就去过它的生活,晒它的太阳。印象中的大多数时间它离我远远的,好像也就进食的时候才允许我靠近在它身旁,可能我们强行把它从房檐掳掠到地面给它的童年留下了创伤和阴影吧。让它觉得我们是坏人,不能和陌生人说话,不许让坏人靠近。
它之后长得越发的大了,以至于我每天从我食物中拿出给它的部分引起了家长的注意。
我记得我每天傍晚放学回家的时候,远远的就能看见我家外院的矮墙,和墙角一束束簇拥在一起的刺玫花,在刺玫花映衬下的墙头上,它每天晚上站在那儿,夕阳的余晖洒在它的身上。
它也从没跟我说过,它至少有一个晚上站在那儿是因为等我回家。
奶奶喜爱养花,外院的花园里种满了花,奶奶不喜欢动物,所以它大多数时间得待在外院。
再后来它更加胖了,也更加大了,但基本上还是住在外院,有时候我会晚上去到外院跟它说会话,在我思想长期的熏陶下,它眼神开始深邃了,也比较懂事了,也不那么冷若冰霜了。黑夜里我不知它在哪个角落时,学着它的声音叫两声,它便会回应我。
按鸟类的年龄计算,我的童年它没能陪我走完,但它的整个童年是我陪它度过的。
后来有一天放学回家,家长要我把它撵走,说我花在它身上的时间太多了,影响学习。
我说我不花时间了。家长说,送走。
那个时候它已经很乖了,允许让我抱了。我准备了丰盛的食物和水,做了最后的晚餐。我看见它吃的香甜。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抱着它离家出走。
走到一处山崖,崖高十来米,崖下有棵大树。我举起它扔向树,它落到树枝上看着我,傻不拉几的。
快走到家门口,心头依稀听到它独特的叫声,它长大后声音也不外乎“吱吱”,曾一直怀疑它是个哑巴。推开门,一团东西就那样忽然不知从哪个位置扑进我怀里,心头蓦地一喜,我轻抚着它凌乱的绒毛,有一种庆幸叫虚惊一场,有一种喜悦叫失而复得。我轻抚着它凌乱的绒毛,有一种喜悦看得见尽头,有一种庆幸就那么几秒,心头蓦地一悲。
第二次带它到山崖,用了比第一次更大的力。它终于没能站稳,翅膀挂到了树枝上。高空中挣扎,夕阳的余晖洒在它身上。风中的烛火一样摇曳在我的视线里。
我转身,回家。临近家门走得很慢,心头似乎在等待那一声难听的“吱”。推开门,却再也没有一团黑影扑过来。
潦草地收拾了它的餐具,零碎地踱了几步。那是又一个夏天,墙角的刺梅花正开得烂漫,墙头是夕阳下的余晖。
挨训也要留住它,我跑到山崖。夕阳还没有完全落山,大树依然在夕阳中挺立,树上和树下却都不见它的踪影。
那之后,它再没回来过,我就再也没见过它。
后来放学回家的路上,我常常抬头仰望天空,有时候有成群的鸟队从天空中飞过。有那么好几次,我在鸽子群的最尾端看到一只独特的鸟,像极了它。也有那么好几次,我在乌鸦群的最尾端看到一只独特的鸟,像极了它。我学着它的声音向天空呼唤它,没收到过回应。
三年级的时候,搬了家。县城很少看到鸟,有时候能看到一两只麻雀从电线杆上飞到餐馆前觅食,跟喂养它长大的母鸟一样小。
从头到尾我都不知道它从哪儿来,它被陌生的母鸟喂大,后来又让熟悉的人给扔掉,它的人生也是够悲凉的。
现在待的城市,每天头顶有许多架飞机掠过。怎么看,都不像是鸟类,更别说是像它了。
以一只鸟类的生命计算,它现在投胎转世也好几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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