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觞深吸了一口气,眼皮耷下来一半,被遮住的半个眼睛意味深长地盯着被李若水一掌打死的店小二,对李若水说:“师妹,我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李若水盈盈一笑,一把抱住了曲觞抱在胸前的胳膊,乐呵呵地说道:“哎呦,师兄,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的。你不用夸我的,我也觉得我很厉害,咱们这就叫英雄所见略同,哈哈哈,师兄,你说是不是啊?”
曲觞原本绷着的脸突然展开了一丝微笑,慢慢转过头去看着李若水那仿佛可以溢出水来的眼眸,缓缓说道:“我想说的是,据说最近师父身体不大好,我想你还是回山看看他老人家的好。”
李若水一惊:“啊?师父身体不好?那我现在就回去!”
李若水转身就走,可是刚刚走到楼梯口,就乍然停住了,又突然转过头,用一种极其犀利的眼神盯着一副怡然自若姿态的曲觞。
“不对啊,以师父他老人家的内功和医术,他会身体不好?师兄你这是故意想支我走吧?”
谁知道,此时曲觞亦是出人意表,将手中的斗笠往地上一摔,原本清高冷峻,泰然自若的形象瞬间崩塌,手指着李若水喷道:“还不是因为你笨啊?你脑子里是不是进水了?谁让你把这个人打死了的?他是毒孤谷的人。王爷昨日在寿宴上突然中了毒孤谷的‘有辱斯文’,七日之内必须拿到解药。刚好我前几日查到毒孤谷的人在这有动静,王爷中毒一事与他们必然脱不了干系。只要我能抓到一个活口,说不定就可以逼问出解药的下落,不用千里迢迢赶赴毒孤谷了!现在好了!不仅没有拿到解药,还浪费了半天的时间!你说说我要是再带着你一起去,我自己的脑袋怕是就要搬家了。师妹啊,就算师兄求求你,为了师兄的脑袋,你就不要跟着去了好不好!”
李若水亦是不甘示弱,直接跪了下来,紧紧抱住曲觞的双腿,把头靠在他的膝盖处,用委屈的哭腔说道:“师兄,我知道错了。我一路上一定听你的话!你就让我去吧!求求你了!你不让我去,我就不放手!你就带我去嘛!”
曲觞实在被吓得不轻,一直努力想把腿拔出来,谁知道李若水用了十足十的劲抱着,曲觞竟是无论如何也拔不出来。眼看着楼上的动静已经惊动了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过来,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曲觞也只好认栽:“好好好,我算是怕了你了,带你一起去,行了吧?不过你这一路上可一定要听话啊!”
曲觞说完,李若水立马放开了她的手,笑盈盈地看着曲觞说道:“我就知道师兄最好啦!我一定听话的啦!师兄放心!”
曲觞脱了一身渔人打扮,换了一件白衣,戴上纶巾,又牵了两匹马,带着李若水往毒孤谷奔去。
“师兄,为什么不走水路啊?走陆路的话行踪太容易暴露了,毒孤谷一定会预先设下埋伏的啊。”
曲觞一边继续马不停蹄地赶路,一边回答道:“‘有辱斯文’从中毒到身亡只有七天时间,水路来回至少需要十天时间,根本来不及。走陆路,经十里原,过万亩竹海,渡长江,走蓝关,越钟山,如果没有埋伏快马加鞭,四天便可来回。毒孤谷肯定也会想到我们会这么想,故而这一路上一定是危机四伏。但是我们别无选择,时间对我们来说太重要了。所以,我们也只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了。”
又赶了半天的路,直到傍晚时分,两人才终于到达了十里原。可此刻天色却变得阴沉昏暗了下来,乌云压得很低很低,仿佛随时都会塌下来一般,云层深处偶尔响着几声闷雷,曲觞,李若水两人都感觉胸口闷得很。看来是要下雨了。可是偏偏,十里原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唯有东面的小树林之中有一座破庙。
如今这风雨欲来,虽然破败了些,但是有地方遮风避雨,总好过风餐露宿。故而两人便打算今天就在这破庙之中过夜。
李若水一边用右手拉起自己天蓝色的轻纱,避免其拖在地上沾了灰,一面用左手上的剑拨开层层蛛网,一边念叨着:“这庙也太破了吧,与本仙姑的气质真是一点也不合……啊!”
原本正在庙外拾柴准备生火的曲觞听到了李若水的尖叫,赶紧跑过去查看。
“师妹,怎么了?”
“那,那里,有鬼!”
李若水看到曲觞过来,一边用手指着墙角,一边赶紧躲到了曲觞的身后,又好奇,又害怕,慢慢地从曲觞的肩膀后面露出半个脑袋,看着那个“鬼”。
曲觞朝她所指的方向望去,但见一个乞丐,披头散发,衣衫破败地倚在墙边,腰间别着一个酒葫芦,墙上还倚着一根形态诡异的木拐杖。
“谁在那儿吵吵嚷嚷的,扰了老瘸子的清梦!说谁是鬼呢?瞧不起我老瘸子怎地?”
那乞丐伸了个懒腰,似是刚从梦中被李若水叫醒,很是不耐,左手拄拐,右腿发力,悠悠地站了起来,而左腿一直不曾用力,哪怕站起来之后,也只是虚挂在那里。
原来,他的左腿废了。
曲觞心生怜悯之意,李若水冒失,又确实是他们理亏,故而赶紧拱手向那乞丐道歉:“这位老伯,我家师妹不懂规矩,还望您海涵!”
那乞丐也不理会曲觞,径自走到庙门前,看了看黑压压的天空,说道:“看来是要下暴雨了。这十里原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你们一定是赶路赶过了头,又为了躲雨才来到这的了。看来一切都是天意啊。”
说着,那乞丐便从腰上把酒葫芦解了下来,扔到了曲觞的手中。
“相逢即是有缘,小子你若是不嫌弃,老瘸子便请你喝酒!”
曲觞接到酒葫芦,深感对方力道不凡,心下明了这瘸子绝不是寻常乞丐,平白无故请自己喝酒,这酒,究竟喝得还是喝不得?
曲觞看了看酒葫芦,又看了看那瘸子。那瘸子见曲觞久无回应,朗声说道:“怎么,小子果然看不起老瘸子吗?那你刚才那番话,也是放屁咯?”
曲觞赶忙打开酒葫芦,说道:“小辈不敢,我这就尝尝老伯的玉露琼浆。”
曲觞人如其名,本就是爱酒之人,闻着这酒葫芦中散发出的浓郁香气,便知道这必然是好酒,故而手一抬,头一仰,酒便顺着葫芦口,流进了曲觞的嘴里。
“师兄别喝,小心有……”
李若水话还未说完,曲觞便感觉,有一道雄厚掌力,排山倒海,挟千钧之力,如猛虎下山般向自己袭来。自己仰头喝酒,胸口空门乍现,这道掌竟是直奔空门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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