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株通体幽碧的竹子,安静地矗立在山谷之中,无人惊扰,只有风的光顾,鸟啼声问候。清晨,云雾缭绕山谷,朦胧而富有诗意。
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竹叶凝结的露珠洒向大地时,它便在这晨风的微拂之中轻轻舒展枝叶,惬意地舞动着枝丫,偶尔还会抖抖身子,摇落一身的酣困。
这里如同深山老林和与世隔绝了一般,终岁常无人至,没有人的窥探这山谷的奥秘。这里是寂静的,适合山竹修身养性,慢慢吸收日月精华。
听着悠扬的旋律,带着一丝生机,鸟啼声时不时奏响出来,耳边清脆的音符互相碰撞,敲击出高低不一的歌曲。
风吹过时发出的沙沙声,让山谷多了几分喧闹,好像在这幽谷逸林里散发出植物的芬芳,它们互相杂糅在一起,酝酿成了淡清香。幽竹遗世而独立,它生于斯长于斯。
“不过,今天毕竟是一个好天气,不是吗?”
无人回答,应和它的只有那片沙沙声,顿时间飘出来一丝落寞。
静谧的世界里没有时间,那在唯一可见的日子里,不知不觉间已经被锋利的竹叶碎成满地的金子,风轻响着,竹摇动着,满地的金子跳跃着。
它看着满地的金色,不禁遥想远方,勾勒出一幕幕风景。在某时某地是否也会有另一个地方包容它,有一片净土,肥沃的养分在滋养着根部?大千世界,光怪陆离的环境,它该怎样应对这世事的流光幻影?
想着想着,不禁暗自神伤,感慨山谷的视野过于狭小,无人问至。习惯了山野,终日静默埋头,时而抬头看看天空,发出来一句:蔚蓝色的天空像极了海洋!
可世事从来不会给它感伤的时间,狂风暴雨说来就来。豆大的雨点拍打在幽碧的竹身上,发出砰砰的声音,像是敲响了什么,又好像是在叩问着什么。而它对此浑然不知。
它在发抖,声音在哆嗦,却一句话都无法脱口而出。于是,它的身躯不再高大挺拔,微微低了头,卷缩在电闪雷鸣中,任凭风雨冲刷。
日子的平静在于心,外面没有别人,只有自身内心的投射。它还是像往常一样,觉得这只不过是一次平平常常的雨,是来洗涤它的翠绿,当雨滴敲打在身上的时候,它觉得自己像一块玉,越发闪烁光芒。
雨越下越大,风也不曾停止。剧烈摇晃压弯它的腰,在狂风中发出难以忍受的酸嘶。它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这一次好像和以往不同,可能不会再有明天。
它突然开始回忆往事,可越是回忆,就越是疑惑:多少次太阳的东升西落里,它一直在追问,为了什么?我生长在此地,是为了什么?
没有同邻友伴的欢声笑语,没有花红柳绿,没有禽言兽语,陪伴它的只有风声。
存在?何为存在?
当外界的一切都离它而去,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它问,它追问,它诘问……回答它的还是只有风声,只不过这一次不再温柔。
咔嚓,咔嚓,嚓……
哗的一声,它只觉一阵晕眩,再一看时,周围的景象和以往不同。这一次它不仅看到了另一个角度的往常景象,这一次它更看到了它自己。
无数时刻的质疑都化为乌有,它开始明白答案一直都在自己身上,向外的声音萦绕,还是毫无回音,向内寻找小确幸。
它看到了自己那断裂的竹节,含泪痛哭不止,抽泣声响遍整个幽谷。竹节虽断,但不失其绿,更重要的是它看到了自己的心。
空虚,是本来无一物吗?
不,不对,胸中无物,方可胸怀万物!
曾经的追问,不在外界,而在内心。虚心而直节,胸怀天下,宁折不弯,是也是也!这一刻它笑了,它找到了自己的答案,朝闻道,夕死可矣!
风还是不曾停下,风雨过后总会有阳光明媚的日子。走进此地,不带一丝俗世尘埃,就轻轻抚摸着这一株被风吹断的绿竹,思绪却飘了很远。
这小小的一节竹子,其中却寄托着古往今来多少文人墨客的悠悠思绪?阳明于此格物,摩诘在此弹琴,更有苏东坡,郑燮用竹来自勉。
一节竹子,却包含大大的做人的学问,虚心直节,不畏霜雪,千百年来,千万人从竹子身上学到了崇高的品质,成为了崇高的人,这些崇高的人,共同构成了源远流长的中华文脉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并且将继续流传下去。
幽谷逸林孤竹在,山野随风飘零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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