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16年的最后一天,今天的夜晚会格外的幽暗,因为今晚不会有月亮。夜半,城市褪去了她的辉煌,到处一遍肃静,南方的城市,节日气候还没那么浓烈。人们停止了辞旧,安然的进入梦乡。等待迎接最后的一个早上。
13年秋季,当时因为心情不好,一个人跑去了华山,在路上遇到了一个女博士,就聊了一些,因为当时心情郁闷,我问她,你觉得现在你经历过的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她思忖了一会说,目前来说是她的亲人离世,她说她没有经历多少痛苦的事情。这个答案不是当时我要的答案,我当时以为“被世界抛弃”是最痛苦的。不过我也不明白,因为,我还没有经历过,至少在我懂事后没有经历过亲人的离世,以前爷爷去世的时候我还小,根本不懂那些悲伤。所以我觉得我不懂。
重庆的冬天真的很冷,在一月多,是重庆最冷的时候,正值三九四九,民间有句谚语,叫三九四九,冻死老狗。狗不仅是忠诚的象征,它的生命力也很强,老了的狗在三九四九都会被冻得受不了,和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也是一样。所以在那段时间常常见到有人去世。同事的奶奶在那段时间病了,她匆忙的赶了回去,还看清了学校的制度的不人性化(请假了既要扣分扣钱还自己把课上了的)。后来在期末前,噩耗传来,她回去送走了她奶奶。我就觉得老人如果在那段时间生病,对全家人来说都是一个劫,度过了就是春暖花开。那几天,爸爸也传来了消息,奶奶病了。
小时候,为了读书翻山越岭去上小学的记忆依然明朗,父母也不忍心那么小个孩子天天走一个多小时的山路去念书,就把我寄宿在我奶奶那边。奶奶的子女很多。那个年代父母的兄弟姐妹都很多,矛盾也很多。他们都看不惯我从小寄养在奶奶家,认为奶奶只照顾了我爸爸的孩子,没有照顾他们的孩子。还好我从小就听话,而且聪明,很少惹麻烦。爷爷奶奶都非常非常的喜欢我。6,7岁,一个人开始有记忆的时候,爷爷比较有文化一些,还教过我一个英语单词。和大多数都爷爷奶奶一样,她们都很慈祥,和蔼,善良,对我,好吃的好玩的东西都毫不吝啬。童年是孩子一生的财富,我从小就有两个家,但我觉得故乡只有一个。我脑中童年的记忆全是发生在奶奶家那边。童年对一个人太重要了,我觉得我的性格中的善良就来源于爷爷奶奶。这些他们从小就播种在了我的心灵深处。
每个人和每个人见面的次数是有限的,见一次就会少了一次。所以对你重要的人,要在有机会见的时候多见见。初中过后一般都是过年回去一次,后来爷爷去世,只剩下孤独的奶奶,奶奶身体非常非常的健康,78岁了,还能下地种一些庄稼,别人都说,这个老太太以后肯定会活到一百岁。
爷爷去世后,奶奶的生活很孤单,没人陪她吵架,没人陪她说心里话,家里的长辈都认为老人不能一个人住在老家了,然后一个中国当代最突出的一个问题就出现了。那就是赡养问题。我说这是一个大的问题,能算上是一个时代的问题。父母那辈物质匮乏,生活困难,生存是摆在人们面前的第一个问题。对于当时农村来说念书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每家都想多生子女,因为可以当劳动力使。书读的少,就导致人可能没那么大度,看问题可能看得没那么长远,可能在一个家庭中就会因为利益问题出现矛盾。一个大的家庭,有了一个这样的人,就会搅得全家都不安稳。我以为这仅仅是我家的问题,结果发现这是许多家庭的问题,子女多了,本来说赡养父母的负担轻些,可是矛盾同样也有很多。于是,奶奶在最后的时光里,关于赡养的问题,这里折腾那里折腾。我不知道奶奶的眼中看到这些情形是多么的失望。
时间过得很快,奶奶转眼来到88岁,我也已经长大成人,我回到家乡,奶奶瘦了很多,一个人在镇上租了个房子,旁边有二姥在照顾她,但孝心耐心早就被岁月给一点点磨灭。奶奶的神智有点不清了,我去了之后,她就问我,你吃饭了没?我给你煮个荷包蛋吧。其实我现在不喜欢吃荷包蛋,我只是小时候喜欢吃。然后我说,我吃过了,要过年了,我来看看您。奶奶就给我讲她在这里的一些她认为有趣的事情。说着说着,突然就问我。“你吃饭了没?我给你煮个荷包蛋吧。”我感觉很奇怪,这个问题刚才不是问过了吗?但我还是说,我吃过了,而且不饿。我开始意识到奶奶的精神状况有点问题了。我在想,可能过了一会她还会问我,“你吃饭了没?我给你煮个荷包蛋吧。”我在那里呆了两个小时,问了我很多次,我都很有耐心的回答,我吃过了 。她每问一次,我就会心疼一次,问的次数越多,越说明奶奶的精神状况已经非常不好了,但同时,她仍然还记得我小时候喜欢吃荷包蛋。我想给奶奶买个什么吃的,但奶奶的牙齿也不好,不知道买什么,我就心里暗暗的想,我要带个漂亮的孙媳妇回来,给奶奶看看。让奶奶开心开心。
温柔故乡16年,我大学毕业,开始工作,工作期间,爸爸打电话来说,奶奶病了,在医院输液,在电话里,我给奶奶打招呼,她问我是谁,我报了我的名字,说我放假了就回来看她。我不知道她的病情怎么样,我只知道有点严重。放假之后,回家后的第三天,我就回去了,奶奶躺在床上,我喊她的名字,她也听不清楚了,我大声的说了几次,她终于认出了我,旁边的堂姐说,她还认得出来你呢,好多人来,她都认不到了。奶奶躺在床上,手肿得厉害,血液不流通,输液也输不进去,用微弱的声音说了句水。看到这样的情况,我的内心再也忍不住,我知道,奶奶应该不久了,我不忍看到她这样,我只想早点离开。这不是我记忆中的奶奶,我只记得那个和蔼可亲的奶奶。我不敢多呆,不敢面对这样的奶奶,呆了一会,我就走了。
生老病死,人间最普通的循环规律,终于她离开了我们,消息传来时,我没有很悲伤,我知道奶奶累了,她应该休息一下。就像热带雨林中的一颗树,掉下来一片叶子;秋日晴朗的天空,从远处飘来了一粒沙。悄然无声,但曾经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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