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藍瑛《桃花漁隱圖》。
1
“歸來客棧”的門面並不大，裝飾也不考究，只是一間普通的客棧。它和其他客棧惟一的區別就是乾淨。它里面的桌子，“擦得像麻將牌的白板一樣白。”就憑這一點，也足以吸引很多客人前來，看看“像麻將牌的白板一樣白的桌子”究竟是個什麼樣子。何況，那些南來北往的客人們都說“‘歸來客棧’真的像個家。”想想，誰不喜歡家呢？特別是長年奔波在外的遊子，如果能住在一間像家一樣的客棧，還有什麼好說的呢？無論是在這個年代，還是在那個年代，回家總是人們最強烈的願望之一。於是，“歸來客棧”也就聲名遠播了，而且一傳就是一百二十年，到現在的直老闆。
通常，人們稱呼生意人總是以姓為主，若你姓張，就叫你一聲“張老闆”；姓李，就叫你一聲“李老闆”。可是，對於“歸來客棧”的老闆，人們的叫法變了，不是按常理一樣以他的姓稱呼他“顧老闆”，而是以他的名親熱地叫一聲“直老闆”。
“直老闆是一個大好人！”這是桃花鎮上的男女老少和往來的客人對“歸來客棧”老闆的一致評價。對一個生意人來講，這無疑是最高的褒獎。不僅如此，桃花鎮上的人還非常地敬重直老闆，“有學問，如果上京趕考，中狀元、點翰林不會有問題。”鎮上的吳老秀才曾經不止一次這樣說。
對直老闆，桃花鎮的人都很慷慨，甚至可以犧牲他們的生命——記得直老闆出生不久，“歸來客棧”的老闆還是他的爺爺玉老闆。一天，一群江湖上的人在“歸來客棧”大打出手，桃花鎮上的男女老少聞訊蜂擁而來，青年們先扣下了他們的馬，老人們把參與打架的人團團圍住，和他們講理，要他們道歉，賠償損失。那些江湖人士沒想會招徠這麼多的指責，都臉紅著道了歉，還賠償了損失。再後來，仿佛有一種默契，無論江湖人士有什麼糾紛，如果在“歸來客棧”遇上，一律不許生事，更不許做任何危害“歸來客棧”的事。若有違犯，武林同道皆可誅之。
於是近六十年來，“歸來客棧”都平安無事，而且越來越像家一樣。在直老闆接手之後，客人們的這種感覺越來越濃烈。直老闆說：“客人們出門都不容易，如果吃不好、住不好，那樣他們就更加不容易了。”於是，他總是想方設法替客人們著想，比如做個家鄉菜，在客房里放個家鄉的小擺設什麼的，使客人們盡可能吃好一些，住好一些。
桃花鎮的人一點都沒有說錯，直老闆是一個大好人、大善人。無論是對他的客人，還是他的街坊都一樣。就像今天，他一早就叫醒他的女兒眉兒姑娘給寡居的孫婆婆和家里只剩下一個人的施爺爺送早點。
[明代]藍瑛《桃源春靄圖》。
2
雖然桃花鎮上的人每天都可以見到眉兒姑娘，可是每一次見面都感覺有說不完的話，至少也要走上前去打聲招呼：“眉兒姑娘早。”
“賀伯伯早！”
“鐘姨早！”
每天早上，眉兒姑娘也不知道要說多少個“早”字，差不多都快把舌頭累壞了。這不，才答應完一個人，那邊又有人叫喚：“眉兒，你過來一下。”是綢布店的蓮兒嫂子。
“哎，來了。”眉兒姑娘快步走了過去：“什麼事呀，蓮兒嫂子！”
“昨晚，你三哥進貨回來了，有杭州錦繡坊的料子，我給你挑了一塊，你看好不好看！”蓮兒嫂子拿出布料貼在眉兒姑娘的身上比劃著：“怎樣，眉兒，喜歡嗎？”
“真好看！”料子是那種淺藍色的，綴著一些小花兒，正是眉兒姑娘喜歡的那種，好看又不張揚。
“我就知道你會喜歡！”蓮兒嫂子顯得比眉兒姑娘還要高興：“那你快拿去，趕快做一件新衣裳。你看你，都春天了，穿得還是三年前的衣裳。”
在她和別的嫂子眼里，眉兒姑娘什麼都好，就是不喜歡做新衣裳，老說什麼“還沒有破呢！還可以穿呢。”一個大姑娘家，什麼話！再說了，像眉兒一樣的好姑娘為什麼不穿得更加漂亮一些。
眉兒姑娘朝蓮兒嫂子做了一個鬼臉：“謝謝蓮兒嫂子。對了，還謝謝三哥。”
“傻丫頭，說什麼謝啊。”
“那料子我帶走了，待會兒我就送錢過來。”
“什麼錢不錢，這是你三哥還有蓮兒嫂子送給你的！”
“這怎麼行呢？那我不能收！”說著，眉兒姑娘就要把手中的料子放下。她知道錦繡坊的料子很貴，她不能又收下蓮兒嫂子那麼貴重的禮物。
“你要真的不收下，你三哥就生氣了。”蓮兒嫂子看上去有些嚴肅：“我也不理你了。”
“蓮兒嫂子，真的不能的！”
“有什麼不能的，我是你嫂子，他是你三哥，送你一塊料子，不是天經地義的事麼？”邊說著，蓮兒嫂子一邊笑著幫她把那料子捂在胸前。
“可是——”
“就你小丫頭囉嗦，什麼可是不可是。”
蓮兒嫂子喜歡眉兒姑娘，把她看成自己的妹妹一樣，街坊上的其他嫂子也都像她一樣喜歡眉兒姑娘，不僅長得漂亮，而且心眼好。從她懂事的時候開始，每天早上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給鎮上鰥寡老人送早點，一來一去已經十多年。那時，她還是一個小丫頭，現在已經出落成一個俊俏的大姑娘，街坊的嫂子們都想著幫她張羅婚事，可是問了多少次，“死丫頭就是不開口，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沒有中意的人？”
蓮兒嫂子這麼想著，心里頭突然有了一個主意：“如果你真的有什麼不好意思的話，那你蓮兒嫂子就求你辦一件事！”
“什麼事呀？”
“你先答應我再說！”蓮兒嫂子的眼里含著些須狡黠。
“你說吧，蓮兒嫂子，我什麼都答應！”眉兒姑娘想蓮兒嫂子對她那麼的好，還送了那麼多的好東西給她，幫她做件事情也是應該的。
“說話算數？”
“恩！”眉兒姑娘用力點點頭。
“那你老實告訴蓮兒嫂子，你到底有沒有心上人？”
開始時也許是沒有聽清楚，等到想明白的時候，眉兒姑娘的臉已經紅得像鎮子外邊的那片桃花，看也不敢看她的蓮兒嫂子：“你都說什麼呀！”
“傻丫頭，這又有什麼好害羞的！”蓮兒嫂子愛憐地捧起她的臉，笑了：“俗話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告訴你蓮兒嫂子，如果還沒有，蓮兒嫂子幫你做媒，保你嫁一個如意郎君！”
“你，你——”實在不知道該怎樣回答才好，“我不理你了！”說罷，真的就跑開了。
“傻丫頭，你快回來！”蓮兒嫂子笑著在她身後喊。不過眉兒姑娘是不會回去了，至少今天早上她是不想理她的蓮兒嫂子了。
[明代]藍瑛《桃花源圖》。
3
眉兒姑娘突然想起一個人。
蓮兒嫂子的話勾起了她潛藏的思緒。她想起那一個人，想起那一個人總是叫她難以忘懷的一雙眼睛。
“也不知道他在哪兒？”她邊走邊在心里念道。曾經，他和她的距離是那樣的近，只有一指之隔。如今，卻是隔得那麼的遠，兩年加三個月加四天再加五個時辰還不是盡頭。
“不知道，他會不會來看我？”她在前天晚上還夢見他。在夢里，眉兒姑娘問他為什麼他的那個朋友叫他“懶狗”？他沒有回答，只是紅著臉看著她。其實，就算他不回答她也是知道了，因為那天臨別時，他的那個朋友已經悄悄地告訴了她，說他“懶”是因為他在很多的時候總是將就著，甚至懶得吃飯；說他是“狗”，是因為他的鼻子特別靈，不僅可以嗅到哪里有好吃的，還可以聞到三千里地以外的汗味、腳臭味甚至頭髮的味道，合起來，就是一條“懶狗”。
“噗嗤！”每次想到這些，眉兒姑娘就忍不住笑，惹得旁邊的人問：“眉兒，你在笑什麼呢？”問話的是雜貨鋪的李嬸。
“哦，沒，沒笑什麼！”她才不敢和李嬸說她在想些什麼呢，而趕忙就遛開了。
也許因為李嬸的一句話，使得她很快又收攏了自己的思緒。她想這會兒客人們都已經出來用早點了，她要快點回去幫爹爹，還有柱子他們招呼客人，而加快了腳步。
遠遠地，她看見一個人騎在馬上，正抬眼看著高高掛著的“歸來客棧”牌匾。她當然認得那匹馬，有一個漂亮的名字叫“花兒”；她也認識那個騎在馬上的人，他就是她剛剛還在想的那個“他”——莫非。他和花兒趕了一夜的路，就是為了在早上趕到桃花鎮，莫非想給她一個驚喜。前兩次，他都是黃昏時分才到。
“不知道眉兒姑娘是否還記得我？”
莫非心想，一邊用一種非常俐落的姿勢下了馬。也就在完成那個動作的瞬間，他看見，準確地說是他感覺到一個人，站在大約五尺開外的地方，當兩個人面對面看到對方的刹那間，彼此都感覺臉有些熱，都有些不好意思。不過，很快兩個人的目光又相遇了，望著對方笑了。
“你，還好嗎？”這是莫非在相隔兩年多後見到眉兒姑娘說的第一句話，只有四個字。
眉兒姑娘似乎就更加簡潔了，只有兩個字：“你呢？”
原本，他們兩個都有很多話要說，也想說很多的話，可是真正說出口的加起來才六個字，比桃花鎮的男女老少平常見面時的招呼用語還少。
“我很好，就是有些餓！”莫非老實說。
“噗嗤！”眉兒姑娘聽到，忍不住笑出聲來，而忙不迭地趕忙用手掩住嘴唇。
他也笑了。他突然想起，他三次見到眉兒姑娘的時候說的第一句話都有一個“餓”字。
“你是不是又懶得吃飯了？”想起他朋友的解釋，眉兒姑娘有些頑皮地問。
他不知道該怎樣回答她的問話，只是笑著看看她。
[明代]周臣《桃花源圖》。
4
“歸來客棧”還是兩年前的樣子，桌子還是擦得“像麻將牌的白板一樣白”，凳子還是擺得“像麻將牌一樣整齊”，客人們還是顯得那樣的滿意，沒有絲毫改變，惟一的不同就是比兩年前他走進來的時候感覺更加親切了些。
“真的像在家里一樣！”莫非在心里說。他突然做了一個決定：他決定定居桃花鎮。他感覺好累，不是因為昨晚趕路，而是他想遠離從前，換一種新的生活。浪跡江湖、快意恩仇不是一件可以讓人快樂的事，一個“俠”字雖然給他帶來莫大的榮譽，卻不能承受世人所有的希望。莫非思忖他和小白、百里駒以及冉少君他們並不能改變什麼，也沒有改變什麼。三四五六個，即使再多一些，七八九十俠客也不抵用，天下之大，有南七北六十三省、一千五百個縣和無數鄉村與小鎮，走都走不完，何況打抱不平！
小白說：“很多的事情，不是他們所能解決。”
“也許，小白是對的！”自刺殺順天府尹之後，莫非開始領悟小白曾經對他說的那些話的意思。“如果真是這樣，那他會不會退出江湖了？”一年多沒有小白的消息，莫非如此想也不是沒有道理。他瞭解小白。在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比他更瞭解小白。
“那樣的話，我也應該退出了。”莫非想起鎮子外邊的那一片桃林開滿了桃花，仿佛仙境一樣。“那麼，我就真的在桃花鎮住下來，這兒什麼都好，有花、有草、有風景，而且還有眉兒姑娘——”
想到這里，他笑了，同時聽到旁邊有人問：“你在笑什麼呢？”
眉兒姑娘端著一個託盤過來，里面有剛出籠的一盤白玉饅頭、一盤水晶包子、一碗紅豆粥和一碟切得薄如紙的醬肉片，一碟似乎是剛炸的，金黃色的花生米外帶一碟莫非最喜歡的泡辣椒。
“早上空腹，不能吃太油膩的東西，所以，你就只能先吃這些！”說著，眉兒姑娘遞給莫非一雙筷子。
雙手接過筷子，莫非想說些什麼，終究沒有說出口，只是朝眉兒姑娘笑了笑。
“快吃吧，待會兒就涼了！”眉兒姑娘也笑了，一邊不由自主地坐下在他旁邊的位置上。
也許是因為餓的緣故，莫非的吃相用“狼吞虎嚥”幾個字已經不足以形容，看得旁邊的眉兒姑娘忙不迭地提醒：“你慢點！”
“我餓了！”這是莫非的回答。其實，就算他不餓，他也慢不下來。
“那你就多吃一點！”眉兒姑娘笑道，“好不好吃？”
“好吃！”前兩次來的時候，莫非沒有吃到這些東西，“都是你做的？”
“當然！”
“不會吧！”
“憑什麼？”
“憑這碟泡辣椒！”莫非故意把“泡辣椒”三個字的音提高了些。
“不就那一盤辣椒嗎？”眉兒姑娘似乎有些不服氣。不過，臉已經先紅了。因為醬肉也不是她做的。當然，紅豆粥是她熬的。
看看他，眉兒姑娘不好意思笑了。一會，想起了什麼：“剛才，你一個人笑什麼呢？”
“我？”剛要夾一個水晶包子放入口中：“什麼時候？”
“就是我端東西出來的時候，我看見你笑得好開心的樣子。”
眉兒姑娘突然想知道他坐在那兒笑什麼？看看她，莫非不知道自己該怎樣回答這個問題。他不是怕回答這個的問題，而是有些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終究，年輕人總是容易害羞，即使他面對的也是一個同樣年輕的人。他借機把那一個水晶包子放入口中，接著再夾了三塊醬肉片和五粒花生米。
[清代]任熊《萬橫香雪圖》。
5
這時，一個丐幫裝束的少年疾步走進客棧，徑直走到莫非和眉兒姑娘坐的桌子旁邊，聲音略顯激動道：“非哥，終於找到你了！”
來人是丐幫新城分舵第三壇壇主邵英傑，還差兩個月才滿十八歲，不過人小鬼大，江湖綽號“小精靈”。莫非第二次來桃花鎮時與他雖然只有一面之緣，卻已經喜歡上了他，認為少年人就應該像他那樣子，充滿熱情與活力。
看見他，莫非顯得非常開心：“小傑是你！你怎麼知道我到桃花鎮了？”
“非哥還沒有進鎮子就有兄弟發現了，然後，我就過來了！”
“哦！你坐！”
並没有依言坐下，邵英傑遲疑一會，表情略顯嚴肅：“不過，今天並非專程來看非哥的！”
沒有前次見面時的客套，這讓莫非感覺他話外有音。但沒等他發問，邵英傑接著說：“前天晚上，我接到冉堂主的飛鴿傳書，說如果看見非哥，請即刻趕往問道宮，冉堂主在那里等非哥。”
“什麼事？”
“信上沒說。冉堂主讓屬下轉告非哥，務必即刻趕去。”邵英傑並不知道原因，“不過——”
“什麼？”
“信上蓋了一個‘金’字！”
丐幫的飛鴿傳書總共分四個等級：金字、銀字、銅字、鐵字。其中，“金”字為最高級，寓意十萬火急——已經很久了，丐幫都沒有發出過“金”字信。
“崆峒派出事了？”
莫非心想，但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測，因為“不太可能”。崆峒派一向與人無爭，而且也不太過問江湖中的事。
“那怎麼去問道宮，又突然出現‘金’字信？”
莫非猜不透其中的原委，轉念問道：“除我之外，冉堂主還叫你通知什麼人？”
“還有小白哥和百里哥。”
“找到他們了？”
“昨天下午來信，說已經找到百里哥，但小白哥還沒找到！不過，老幫主親自下令全幫兄弟務必儘快找到小白哥。”
邵英傑口中的老幫主系丐幫現任幫主費禎費老爺子，他已經很少過問江湖之事，而且正準備把幫主之位傳給刑堂堂主冉少君。近年來，丐幫也都是由冉少君説明打理大小事務。
“莫非真的出了什麼大事？”隱約間，莫非感到一絲不祥，那種無人能及的預感告訴他，如果不是崆峒派出事了，就是別的什麼地方出事了，而且一定是大事。不然，“金”字信不會突然出現，費老爺子更不會親自過問。
“那到底出了什麼事？”莫非反復問自己，卻不能給出一個答案。他看了看邵英傑，道：“我這就趕去崆峒山。只是這樣的話，我就不能去看兄弟們了！”
莫非滿含歉意說：“不過，等下次來的時候我一定去看望他們，不醉不休！”
“不醉不休！”邵英傑聽過很多關於莫非的傳說，而總想能和他親近一些，再親近一些。就像現代少年追逐明星一樣，在那個年代少年心中的偶像是像小白和莫非一樣的俠客。邵英傑曾經很多次聽過莫非《月夜單騎戰漠北》的故事，他還想聽說書人瞎子阿炳不知道的莫非的故事。可惜，他和莫非每一次見面都匆匆忙忙。不過，邵英傑是一個樂觀的少年人，他想總會有機會的，也許就是下次，“那我先告辭了，非哥一路多保重。”
“你也多保重！”目送邵英傑走出“歸來客棧”，莫非轉頭看著一直坐在旁邊的眉兒姑娘。
她的眉宇間含有些須的幽怨，“你，又要走了？”
沒有直接回答眉兒姑娘的這個問題，莫非他回答了她剛才的那一個問題：“你剛才問我為什麼一個人在笑？那是因為我覺得‘歸來客棧’真的像家一樣；桃花鎮也是一個好地方，有花、有草、有風景，還有——”
“還有什麼？”。
莫非朝她笑笑：“還有曾經給我喝了窖藏五十年的女兒紅的眉兒姑娘。原本，這次我打算在這里住下。我看到鎮子外邊有一片桃林，桃林旁邊有一些空地，可以蓋一棟大房子！”
眉兒姑娘聽著，漸漸有些臉紅。
她沒曾想到他是這麼想的。她原來想他也許又只是路過這里：“你，真的這麼想？”
“是的。我剛才在想，在桃花林里住著一定比我居無定所好多了。我不再過問江湖上的事。”
“可是——”
“可是真的有事了，我還是不能不去，是吧！”莫非笑著替她回答道。
看著他，眉兒姑娘沒有說話。
她想起了很多關於他的傳說。在那個年代，俠客和英雄的故事就像今天的富豪和明星的故事一樣，可以傳遍每一個有人的地方。眉兒姑娘早已經從說書人那里知道了他的一切。甚至在她還不認識他的時候，就已經非常地瞭解他。
他也沒有再說什麼，只是非常認真地把她端來的每一樣吃的東西都吃完了。然後，說了一句讓眉兒姑娘在很多年之後還在回味的話：“其實，我知道除了泡辣椒以外，其餘的東西都是你做的！”
眉兒姑娘聽了，突然感覺自己想哭，卻終究沒有，而是站起來，鎮靜道：“你，快去吧！”
莫非也跟著站了起來，看著她道：“那，我走了！”
原本，兩個年輕人都熱切地盼望著這一次見面，因為有許多的話想說、想問。然而，真的等見到對方時，又好像沒有那麼多的話想說、想問。而且，所有的答與問都顯得那樣的平淡無奇，就像兩個街坊鄰居的家常話。也許是心有靈犀？
[清代]王翚、惲壽平《桃源圖》。
6
“歸來客棧”門外，眉兒姑娘已經吩咐柱子牽出了花兒。它看見眉兒姑娘走過來，親昵地用它的臉貼著眉兒姑娘的臉。
摟著它的脖子，眉兒姑娘笑道：“好花兒，等你再下次來的時候，我給你更多好吃的。”說罷，牽著它走到莫非面前，把手中的韁繩交給他，輕聲道：“你多保重！”
“你也多保重！”
莫非走了，就像他來時一樣，無可預料。
目送著他和花兒的身影遠去，眉兒姑娘下了一個決定：她要去看桃花。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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