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画像

作者: 浇玫的诗人 | 来源:发表于2020-10-31 10:27 被阅读0次

    - Jshiren -

    我把他的画像搁在自己的房间,很快被人收起了。

    我甚至不记得是哪个蠢货干了这件事,但好像是我自己把它给藏了。

    我总感觉门外有一股声音:“家里有老人,年轻人的遗像不该放在显眼的位置。”

    我咬着牙齿骂他们王八蛋,一边王八蛋地把画像藏起来——动作还得快——我总感觉房门随时会被推开,然后听他们宣布在门外一时兴起的蠢13决定。

    “而且还要面朝下盖起来!”这股新声,似乎把准备推开我房门的那只手拔了回去。

    门外沉浸了一会,我趁机小心把关上一半的抽屉拉出一些,已经顾不上完全拉出了,勉强拿出画像后调转了方向,又归还进去。

    画像归还的很顺利,我想这样一定非常喜悦,于是泪水一点不吝啬地出来为我庆祝。

    我接不住它们,也擦不干净,我像揩鼻血那样去糊弄,怎么也止不住。

    其中有一滴我没处理好,甩到了画像上,在咖色的硬纸上,一下化开了。

    门外的响声突然剧烈了些,我一把推进抽屉。那不是床头那样的小抽屉,它横有2.5个床头抽屉那么宽,其中的1.5个身位,是被床头抽屉挡住的。

    所以我推得相当吃力,我实际上没有丁点力气了。

    “你在干嘛?”门像是被撞开的,一个人仿佛在质问我,怕是刚才抽屉推进的声响太大,惊扰了他们似的。

    我浏览他们的面孔,给他们每个人的时间都很平均。

    他们重复了在门外的话,不要放在显眼的位置,最好能够盖起来。

    显然,按照他们的心意,我做的十分优秀。我从小以此为荣,我总能让那些不懂事的长辈十分满意,事后他们沾沾自喜,认为很有威信,他们说的,我都听、照做。

    我浏览他们,他们浏览我的房间,好像刑警在看案发现场那样。

    其中有一个最得意的长辈走了进来,随着他与我之间的直线距离缩短,我的心跳也逐步加速。

    他一路不露任何言语,脸上的微笑谦卑又虚伪,就仿佛过年时,问你想不想玩鞭炮,实际上是想让你跑腿给他买盒烟。

    截至目前,任何事都未发生,也没有任何结论,但我突然站起来了,站在他的面前。

    我面无表情,有意无意,我在模仿画像上人的模样,我在想象我被人面朝下扣在某个抽屉里,我被人推了进去。

    想到这,我很快进一步地调整了我的面无表情,使它更为出色。

    他先是愣了一下,还准备继续往前走,但没有挪动步子。我猜他很错愕,就仿佛看到小时候让我去买鞭炮带包烟回,而我回来的时候,香烟已经叼在嘴上的情景。

    时至今日,但凡他还向前一步,我很难劝自己不用嘴里的香烟点燃那根炮竹。

    或许长辈最会的就是“识相”,他只是站定在那,我很满意。

    接下来便是消耗。

    我站在那儿思考,在未来的数月数年,什么样的精神世界能够收留我。我仔细思寻读过的书,看过的道理,经历过的人和事……然而,大部分都无法抵御我内心即将面临的一场寒冬。

    长辈是站不住的,一来是身体不行,二来他们还要打麻将,同我这样稚嫩的孩童呆立一处,着实消耗他们来之不易的生命。

    不过临走他还是回头说了一句:“放好了就别拿出来了。”

    我无动于衷,双眼目送他们匆匆离去,就像在火葬场目睹画像上的人,被推入烈火焚烧一样。

    但对他们,眼神里缺失尊敬。

    - Jshiren -

    不过,她,是敲门进来的。

    她说她是谁,恍然十年,音色如故。

    我回头,门其实关闭得并不严实,老房子的门也没法多严实,但她在外面轻轻地扣着,十分努力。

    我喊她,那是我头一次开口,我喊得很轻,我怕被其他人听到,其他人不配。

    可能声音太轻,她在我应了第一声后,又问了一遍:“我可以进来了嘛?”

    我回“嗯”,尽量轻快。

    果然在她的身后站着其他人,但也不是刚才那群人。

    即便如此,我仍有些许不快,或许打心底就不该在信任这件事上做出让步。

    我一下捏紧拳头,打算面无表情,像刚才那样站起来。

    她对外面说等我一会,很快把门关上了,门没有再打开的准备。

    那一刻,我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垮塌了,是一个让我坚持得很累的东西,好像盘古那样需要用脚踩着地,用手撑着天。

    她慢慢走过来,贴在我身旁坐下,我感觉像太阳在临近我——我的拳头一下子松开了,眼神温和了,心逐渐软化了。

    那一刻我才意识到,我原来已经这么困倦了,我好想就此在她眼皮下睡去。

    她一下搂住我:“会好起来的……嗯?”

    最后那个“嗯?”,她带着一丝哭腔。

    或许有的人就是这样,她熟透你身上的每一个开关,但这样的人少之又少,甚至一辈子遇不到。

    所以我把握机会,开始狂哭。

    我不在外人面前张嘴,更不会在外人面前流泪,这是我从小到大,在长辈那学会的坚强,在他们面前做最棒的孩子。

    都去tm的,我像自来水今日限免一样,把泪腺的闸刀直接踢断,猛往她的脖颈里灌。

    我们彼此看不见对方的表情,如此即便是白天,也能把泪水当作黑夜里的酒精,在昏暗的视线下,我猛地给她灌,灌倒她一同与我睡去。

    很快,她走了。

    眼泪干的很快,随她站起来那样迅速。

    门关上的那一刻,前所未有的空虚感向我袭来。

    我看了一眼时间,我头一次意识到时间的流逝和我想象的不一样,窗外的光和刚才的一样。

    但总觉得是天亮了,而刚才经过了不可描述的一整夜。

    ——《一本书》节选


    文 字 © / 浇玫的诗人

    图 片 © / 花夢有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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