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凌云似乎觉得有什么不妥,但还是点了点头。胡绥绥不由说道:“什么弃武学文,难道你就不能象李卫公那样文武双全么!”原来,这李卫公便是李靖,初唐时著名将领,以文武兼备闻名于世。何凌云愣了一下,复点点头,说道:“胡徒儿,你说的倒也有道理,习武与学文,原本并无冲突,何必写什么誓言呢!”言毕放下笔,竟不再看那张誓言。
蓦地里,只听台上江剑高又说道:“我说,这赌咒发誓之事,原也不是咱们读书人玩的把戏,我们都不用写甚么誓言了。从今晚后,我们各位便饱读诗书,不要再使用武功了!”话音刚落,台下众人便欢呼起来,不少人说道:“就该如此!”胡绥绥不由说道:“这是什么道理,难道今晚来这里的,都不能再动武了么?”
人群开始骚动起来,许多人都站了起来,仿佛要开展什么仪式似的。何凌云坐的桌子被下人收走了,连坐着的椅子也被端走,没办法,只得和胡绥绥二人站了起来。北面的台上已经锣鼓之声大作,仿佛唱大戏一般,接着上来一个读书人,手捧诗书,摇头晃脑,似乎在读什么书。不一会又有一个持剑的武师,围着读书之人乱转,却始终没有机会下手。
何凌云与胡绥绥伸长脖子,想看看台上到底是一出什么戏,而林山璞书院的下人也开始扫地。下人扫地速度很快,突然一下,扫帚的手把刮了何凌云的左手一下,那下人尴尬地点了点头,以作道歉,然后又快速打扫地上的纸张和食物的残渣。台上的武师忽然怒了起来,挥剑便作势便往书生的头上砍了下来,锣鼓之声突然消停,只听台下的人都惊呼了起来。不料武师的剑在离书生头顶半尺远的地方便停住了,似乎再也砍不下去,锣鼓突然又齐鸣起来,书生继续。因为声音嘈杂,那个下人又推了一下何凌云,何凌云只好又挪了一下位置。
几个下人刚把卫生打扫干净,台上唱戏的人便都下去了,原来只是一出独幕剧,似乎想说习武的不如学文的。接着,周围鞭炮之声大作,电光闪处,硝烟四起,身边的人都欢呼起来。忽又有人点起篝火,只是烟雾奇大、奇黑,而且十分浓郁,带着略刺鼻的感觉,还有硫黄、硝烟的味道,何凌云与胡绥绥觉得呼吸困难起来,便伸手捂住了鼻子。烟雾越来越大,一会周边的人竟然渐渐模糊起来。
何凌云与胡绥绥肩并着肩,紧紧站在一起,由于怕受到伤害,何凌云运气绛宫紫府精气,不料周围的人竟然无一运气抵挡,仿佛在遵守“不使用武功”的承诺一般。何凌云与胡绥绥只好一边用手扇开烟雾,一边向门口走去。到了门口,二人见马还在,吃得肚子浑圆,当下心头稍定,轻轻牵了马,慢慢走向林山璞书院外面。
二人等走到了官道上,才敢上马,一路上对林山璞书院内各种行为表示十分不解,末了,胡绥绥笑道:“师父,这些人或许都是傻子也未可知呢!”。何凌云摇了摇头,这些人似乎组织有序,不可能全是傻子,但又说不上哪里有问题。
二人往东南方向走了一里余地,见一客栈仍然亮着灯,何凌云喜道:“我们今晚便在此歇息吧。”二人进了客栈,掌柜对二人十分恭敬,拱手道:“二位可是要住店?”何凌云拱手还礼道:“正是。请问店家,有没有房间?”掌柜面有喜色,引着二位到了大堂的桌子边,说道:“二位请坐,小人先给二位上茶。”说罢也不管何凌云二人是否愿意,便去拿茶叶了。
不一会便上了青山桥镇最好的毛尖,又上了酒糟鱼、竹筒桃花鸡、粉蒸鳜鱼等菜,掌柜又道:“客官请慢用,这些便是我们小镇最好的茶和最好的菜了。”何凌云与胡绥绥在林山璞书院刚吃过饭,实在吃不下,便道:“店家,我们刚吃过饭,又没有点菜,为何给我们上这么多?难道见我们二人是外地人,想诈一笔钱么?”不料掌柜毫不在意,嘻嘻笑道:“客官说的哪里话!你二人光临敝店,已经算给我们面子了——二位住的店与吃的菜,统统不要钱。”
何凌云闻言,一下子从板凳上跳了起来,站在地上,忽又慢慢坐了下去。胡绥绥抿嘴一笑,说道:“师父,你的李春风妹妹手段通天啊,竟然来到这样的小镇,也和那臻鼎馆一样免费吃喝。”说毕吃吃笑了起来。何凌云眼神有点迷茫,仿佛又看到了李春风的样子,不过旋即说道:“这不可能呀,我还没有出示李春风赠送的玉佩呢!”胡绥绥也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何凌云转过头问:“掌柜的,你是不是认错人了?”那掌柜十分欢喜,说道:“没认错,没认错,我看得一清二楚呢!”何凌云奇道:“什么一清二楚?”那掌柜的还道何凌云羞于出口,便说道:“客官有所不知,我们青山桥镇读书之风尤盛,最敬重读圣贤书之人。”何凌云看了一下自己,身穿熊皮大衣,跟个绿林好汉似的,根本不象个读书人;又看了看胡绥绥,身穿白色羊皮衣,却跟粉雕玉琢的小家碧玉一般,也不象个读书人,只好说:“我便是读书人,已考取乡贡身份,准备去参加道试。”
谁料那掌柜的摇了摇头,说道:“取得乡贡身份的人多矣,我敬重的是你能弃武学文,这才是难得之事。”胡绥绥急道:“掌柜休要胡言乱语,我二人几时又说过要弃武了?”那掌柜摇了摇头,道:“二位休要掩瞒了,你们是决心弃武学文之人,我作何不知道?”何凌云大惊,问道:“决心弃武学文?”
那掌柜不慌不忙伸出左手,手心向下,说道:“二位请看!”只见掌柜的手背上划了一个大大的黑色的叉,掌柜继续说道:“我们青山桥镇的人,只要发过誓弃武学文的,男子在左手、女子在右手,皆会刺有一个黑色的叉,这个规矩,全江湖都知道。”何凌云与胡绥绥大惊,各自伸出自己的左、右手,果见手背上各有一个大大的黑色的叉。
胡绥绥赶紧伸出左手,拼命揉搓,想把那个叉擦掉,不料擦到手背通红,那黑色便如生根一般,无法抹去。只听掌柜冷笑道:“哼,你便是将手上的皮割下来,这黑色仍然会长在手背上,这种苍狼墨痕,岂是能轻易抹去的?”胡绥绥大骇,失声道:“苍狼墨痕!”何凌云奇道:“这是什么?”胡绥绥结结巴巴道:“我小时候曾听父亲说过,这便是用传说中苍狼的粪便提炼出来的染色之物,附体生根,比官府囚犯的刺青还要难以清除。”
何凌云闻言,倒不以为意,道:“难道纹上了苍狼墨痕,便使不得武功了么?”那掌柜道:“客官,人们常说君子一言九鼎,你如果纹了苍狼墨痕还使用武功或兵器的话,便是失信于天下,那么在江湖上便永无立足之地了。”何凌云神色黯然,说道:“先开一下房间,让我俩住一夜再说。”那掌柜喜孜孜引着何凌云二人到了房间,又指了指道:“这两间上房但是为二位准备的。”
何凌云与胡绥绥急急进了房间,对房间的古朴大方已经无心欣赏。二人关上房门,胡绥绥小声说:“师父,我觉得这个镇可古怪得紧!”何凌云点了点头,道:“虽说天子重文,但天下深迷修仙之人甚多,这弃武学文哪能聚在一起庆祝的?还有,弃武学文之人,哪里还要刺什么标志?再说了,弃武学文之人,便住店吃饭都不用钱,这家店岂不是赔老本了?”二人只觉得千头万绪,疑团重重,却不知道怎样破解。
胡绥绥想了一下,突然道:“是了师父,我们手上的苍狼墨痕,一定是林山璞书院下人搞的鬼,我在看台上唱戏之时,那个扫地的下人曾经用扫帚的把头刮过我的手背。”何凌云回想起来,自己的手背也被刮过,不由说道:“啊,我的手背也被他们不小心刮碰到!”胡绥绥哼了一下,道:“什么不小心,我看分明就是存心故意的!”何凌云突然拍了一下桌子,道:“我们回去书院再看看!”
二人出了门,掌柜正下了门板,准备关店。二人便向掌柜要了马匹,向林山璞书院疾驰而去。一里多的路程,二人很快便到了,只见林山璞书院大门仍然打开着,里面除了几个读书的书生外,那些弃武从文的江湖人士竟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们二人又问了一下书生,不料每个书生竟对江湖人士聚集之事一无所知,仿佛就未曾发生过一般!何凌云二人又在院子里仔细看了一下,既无鞭炮的屑末,也没有苍狼墨痕留在地上的印记。
二人看了看似乎熟悉的院子,若不是吃过炒腊肉和酸笋汤的饱肚感,他们几乎怀疑自己曾经来过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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