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价

我或许已活了五六百岁了，谁知道呢。我从不记日子，记日子是愚蠢的行为。吸天地之灵气，沐山野之清风，这大约就是我长久的愿望。

我家乡三面环山，一面临水。山林葳蕤细密，怪石、清泉淙淙，所有的柏树，桑树，李树，杏树、梨树、松树都与我相识，邻居除了三只灰兔以外，还有赤黑羽毛的鸷鸟，笨拙的猪类，最讨厌的就是那两只啰嗦不停的鸟，正因此，我又另觅了一处新居，新居位于一棵千年松柏的脚下，附近是一片漫野。

暮春初夏，绵绵细雨，夹着几分清香的落花满地，我最喜在这时出来赏玩。

对了，忘了说。人类都说我冷如冰，是冷血动物。

我从未想过伤害任何人，我生来如此，却无缘无故被扣了这样的帽子，尽管我不想伤害他们，可他们也从未因为我不伤害他们而放过我。

 一日，我出来游玩，穿过丛林密野，有一股异香扑鼻而来，顺着那香味，也不知走了多久，看到一条大约20公分宽的曲折小径，这地方再过去算是浅林了，通常我定不会到如此陌生的地方来，这里对我们来说已超出安全范围，常有人类出没。

我盘到一棵森白亮光的树上，那树皮的油脂蹭了我一身，恶心至极。即便我外表看上去不甚华丽，但依然对这棵树失了好感。还是返回吧。那异香呢，到底是什么东西。

到河里洗个澡。

在最后一缕斜阳即将隐退的时候，我上了岸。

一个黑色的圆球突的从一片荆棘里滚了出来，眼看就要跌入河中，我扑上去缠住了它。

原来竟是这小东西发出的异香。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该拿去给大家瞧瞧，看看我得了什么宝贝。然，我似乎也没什么要紧的朋友。

 这奇异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是谁把它落到这里的。

 我闻出忍冬花、山楂、槐花、五味子的味道，想是一颗什么药丸子之类的。我咬着把玩了好一阵子，突然想起来，这莫不是秦始皇让那些方士给他练就的丹药不成，还是哪位仙人的丹药不甚被什么毛贼盗了去。

正想到这里，谁知那黑乎乎的东西竟象生了翅膀一样，一下子飞进我的喉咙，就这样生生的被我吞了下去。一种说不上来的味道。

 该回家了。

 夜，静如水。月下花影，莲动松移。

 我似乎走错了路。

许久，身体开始发冷，我身体本就冷，现在却越发冷的出其，这是怎么一回事。

自以为得了什么神仙妙方，不老之仙丹，不成想却不知是哪个妖人留下的祸害。眼前迷迷糊糊。想我活了这几百岁，今日也不至此吧，突然后悔我没听那只破鸟的话，好好修练，要么，怎么能连这点药力都抵不过。我一发狠，努力与之对抗，毫无作用，相反，尾巴尖渐觉一阵酸麻。

我虽不善，但也未曾遗害其他，难不成今日就是我的劫数。头晕的厉害，眼前一黑，便失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感到一丝丝温度。只觉嗖嗖的有什么东西不断向我靠近，想前行，身体却疲软的厉害。

 “二哥，二哥，你快来看呀”

 “丫子，看着啥了”

“你看，这里有一条蛇”

感觉有一只重重的带着汗臭味的脚对着我的身体踢了几脚，而后，踩在我头上。我反感挣扎，努力把头从他脚底探出来，想反口咬住他的脚腕，可是我的头只略微动动，就失去了力气。

“二哥，小心！”

“哈！放心，丫子，一条死蛇而已”

“死了吗，咋觉得它好像还在动”

“死了！真他妈丑，没见过这么丑的”

我软软的身子又背踩了一脚，而后被一只大口袋罩住了整个身子，黑了一片。

迷糊中，有刀片与石头磨擦的磁磁声，使我发寒，牛的哞哞声，犬吠声。

我想起来，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盘在一棵梨树上，去饮花瓣上的露水，风很轻很轻的从我的肌肤上吹过，像是爱抚，我一遍一遍的回味那种感觉，心里一片涩然。

突然我的身子被人提起，腾空一扔，在一片滚烫的沸水中，我失去了记忆。

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我身处何处。只知道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他们叫我“落落”

一只黑色的人类的大眼睛出现在我面前。他一边咯咯的笑，一边叫“落落，落落”

在他们叫落落的时候，我嘴里居然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我吓了一跳，怎么会！！！发出这种声音！！

这与我的所想完全不同。

我看着自己的身体，两只胖嘟嘟的小手，两只脚也与以前完全不同，我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拥着，我的皮肤不再冰冷，有一种温热的触感。

原来，生而为人，毫无征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