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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躺在床上,栩栩如生

他躺在床上,栩栩如生

作者: 云楼书馆 | 来源:发表于2020-06-02 21:32 被阅读0次

    01

    自古商旅过天山。但凡胆子大,想做大生意的商贩,多者都会选择走远路,经河西走廊到波斯中东,再由天山折返。

    人们常说,商旅远路多凶险,但其所谓凶险,并不是说去路艰难,而是说在归途中的必经之地——天山南麓,往往杀机四伏。稍有不慎,便容易丧命丢魂。

    王铮是个年轻的生意人。他家中贫白,又有老母,几亩薄地仅能糊口。由于早些年沾花惹草名声颇差,他又不想一生穷困潦倒,便动了经商的心思。

    他长的其实颇为俊朗,人又机灵,走些暗中买卖,三五年下来倒真有了些积蓄。

    自从经商尝到了甜头,加上王铮年轻气盛,在几个同行人一起坐在茶馆喝茶时,他听别人说,只要带些瓷器锦缎到西域的胡蛮之地,便有数不尽的金银珠宝,胡姬绝色。

    一番天花乱坠的话下来,听的他十分神往,心动不已,于是狠下心,取了所有积蓄买了些锦帛细瓷,一路去了波斯国。

    或许上天眷顾,仅仅两三年的光景,他便赚的盆满钵盈,堆金积玉。可他本性不改,日日流连烟花场所寻欢作乐。

    这还不够,终有一天,他诱拐了一个波斯少女,致其怀孕却又将其无情抛弃,使得少女羞愤不已,跳河自尽。

    此番丑事使得王铮口碑大跌,生意也受了不小的影响,所以不得不开始筹备返还中原的事宜。

    尽管如此狼狈,他仍旧不以为然,草草用钱买通当地官员后,即将其抛于脑后,着手准备返还中原。

    可他并未忘记那些老商人说的“南麓诡险,虫蛊食人”的行话,筹备归途时每每想起,便隐隐有些担忧。

    天山高耸,天寒地干,孤身翻越实属不易。

    天山已是一劫,商人们在过天山以后早已精疲力尽,加上南麓地诡,多虫蛊毒物,所以大部分商人往往会选择在天山脚下,寻找客栈,落脚休憩。

    但年老的商人们都知道,其实真正的危险,往往就在这客栈中。

    02

    王铮落脚的地方是天山脚下第一处有人烟的平地,但由于地处偏僻,土地贫瘠,当地的居民大多都是靠经营客栈维持生计,因此,这里的客栈多达上百个。

    这些客栈鱼龙混杂,若是运气好,选了一个平常人家开的小客栈,便可平安无恙,安全而归。

    但若是选了一家犹如暗礁险滩的客栈,那就很有可能被劫持,几年的辛苦毁于一旦不说。

    更有甚者会命丧于此,人财两空。

    但这些还不是最恐怖的。在这些暗潮涌动的黑客栈里,最诡秘莫测的一家客栈,是被唤作无名客栈的一个小店。

    能活着回去的商贩们都没有见过那个所谓的无名客栈,因为进去后,便无人能生还。仿佛直接人间蒸发一般,连尸首都无影无踪。

    之所以叫它“无名”,并不是它真的没有名字,而是它的名字永远在变,没有人知道它到底是什么样子。

    人们只是在听闻一个又一个曾经存在过的名字彻底消失后,才毛骨悚然的明白,又一个人,永远的留在了南麓。

    尽管无名客栈臭名远扬,但还是有前仆后继的商人前往西域。因为在重金利益和佳人美色的诱惑下,他们不想相信,自己会是下一个丧命的倒霉蛋。

    而王铮,就是其中一个。

    过天山前,王铮早已将这些年攒下的金银珠宝尽数换成了银票,只留了少许极其珍贵珠宝。

    他打扮成游者样子,穿着破烂衣服,随身的箱子只有简朴衣裳和书卷,银票珠宝尽数缝在一件破袄里,藏的滴水不漏。

    天山南麓的人都知晓,能途径这里的人,大多数都是腰缠万贯的商人。

    所以在这里,哪怕是一个小小的民家客栈的房费,都要比中原地区贵上好几倍。

    昔日的贫穷让王铮骨子里就有一种下意识的省钱习惯。

    于是,在下天山第二天的晌午,他精挑细选,选了一家干净简朴,名叫“望乡”的客栈住了下来。

    王铮选择这家店,还有另一个原因。这客栈的店主是个独居的年轻妇人。

    她生的鼻如玉钩,朱唇皓齿,是典型的西域美人长相,却不似西域女子一样皮肤泛棕,而是肤如白瓷。

    在这等蛮荒之地,风沙粗粝,这样白皙细腻的女人实为少见。王铮那等好色之徒,自然是不会放过这等可揩油的大好机会。

    03

    店主自称孟娘,待人温柔亲切,照顾的也十分周到。

    他刚整理好行囊,孟娘就泡了上好的茶招待他。茶色碧绿清透,衬托的孟娘一双纤纤细手格外细腻柔软。

    王铮看的眼睛都发直。客栈中的吃食也干净简单,唯一有些奇怪的地方是,无论是上饭菜还是茶水之前,孟娘都会用筷子在杯碗上敲动一下。

    王铮有些奇怪,不过这里毕竟与中原不同,有些特殊的风俗习惯也是常事,冒然发问也显得有些唐突,于是他并未做声,只是享受孟娘为他准备的一切。

    他偶尔也会借帮忙缘由,揩上一两把油。

    孟娘却十分温和,只是脸微微一红,轻嗔一声,便扭着纤软的腰肢离去,惹得王铮更是心痒如猫儿挠一般。

    王铮打算在这里停留三天休整。在此期间,除了挑逗孟娘之外,他也曾出了客栈去城中四处看看。绕到一茶楼处,他感觉有些口渴,便进去要了一盏茶。

    喝到一半,王铮看到茶楼一隅,一群人围在一起,聚精会神的听着一个身穿本地服饰的老人在那里神神秘秘的说着什么。

    王铮好奇的凑了过去。

    走到近处,他听见那老人压着声音说,

    “……老朽十年前曾见过一个年轻俊俏的,姓张的生意人。他告诉我,他来自中原,去西域经商,回程路上在这里休息几天。我见他当时手臂上有轻微红肿水泡,只当是水土不服,并未疑心。”

    说着喉头艮动,身体微微颤抖,

    “几年以后,我又遇到一个姓董的年轻的生意人,也是十分机灵俊俏。他手臂上也曾有过水泡,看起来和过敏没什么两样。”

    老人停了下来,轻微打了个激灵,

    “直到三年前,有一处废屋被拆毁,我前去帮忙,看到地基松软,便叫几个人就把那地基也刨开了。”

    说着,老人的身体抖动如筛糠,声音也充满恐惧,

    “那地基下竟是一处地库,里面不知用何方法,以冰为壁,两具男尸躺在里面。我一瞧,差点晕死过去——那两人正是我见过的两个年轻商人!”

    众人轻呼,老人喝了一口茶,缓了缓气,

    “更诡异的是,那两人明明已死去多年,却依旧皮肤如瓷,宛若活人。只是额头上用朱砂刻了“色徒”二字。

    有人怀疑这和蛊术有关,便请了蛊医。

    那蛊医一瞧,便大惊失色,说这是失传多年的‘金虫蛊’,此蛊入水后呈碧绿色,色味如茶。

    下蛊两日后中蛊人只是皮肤有水泡肿起,状如过敏。可到第二日深夜,中蛊人便会在睡梦中内脏尽数烂去,只剩骨架与皮囊。

    且中蛊人的皮囊会因金虫作用而光滑如瓷,千年不朽。”

    “那废屋曾有人见过,貌似是一家客栈。后来我等突然明白,那屋子应该就是大名鼎鼎的‘无名客栈’。

    不过,从未有人见过那客栈的主人究竟是谁,生的是何模样。

    后来曾有认识这二人的商人来到此地,提及此事,叹息说那张、董二人皆是相貌堂堂,却十分好色的伪君子,被做成人蛊也是罪有应得。”

    老人起身,向诸人行礼,

    “我们仍不知那客栈到底是何规矩,但我们知道,只要入那客栈的人,都会被做成人蛊,命丧黄泉。

    但那些人究竟是冤枉惨死,还是自食恶果,我等也不能妄言。天色不早,老朽告退,愿诸位多多保重。”

    王铮听的毛骨悚然。他自知自己好色,于是暗拍胸口,感叹庆幸自己没有入那凶险之地。他急急喝完茶,便回了客栈休息

    04

    第二日傍晚,王铮打点完毕,感觉手臂微痒,以为是灰尘惹起的风疹,便草草涂了药,并未在意。

    他下楼用晚饭时,偶然瞥见黑木柜台上有一个簿册。

    他一边吃着热饼,一边好奇地翻开看了看。簿册上记着很多人的名字,包括他的。

    此时孟娘从后厨房绕出来,看见他正在看簿册,便笑意盈盈地迎了上来。

    “这都是在我这里住过的人。我都把他们记下来啦。”声音清甜,微带软糯。

    “不过,为什么有些人是记在前半本上,有些人记在后半本上呢?”王铮看着后半本册子上“张藤”、“董冕宁”两个名字,有些莫名熟悉。

    “啊,前半本所录之人喜好金银,后半本所录之人爱好好色。”

    孟娘轻快道,转而语音带上些无奈,

    “前面的人留在城外才没被发现,那两个人做成的时间还不够,所以才没运到城外。可惜他们两个被人发现了,就丢了,害得我白费了那么长时间把他们抬下去。”

    声音越讲越低,王铮没太听清,从册子上移开目光,转头问孟娘:“什么?”

    孟娘摇摇头,抬头看着他,眼波流转,盈盈带笑,

    “不过没什么,你也会留下来的。你觉得我好看,不是吗?”

    王铮有些慌乱,慌忙咳嗽一声,“孟娘,这两天麻烦你了,明日我就要告辞回中原,恕难从命呢。”

    孟娘不同于前两日的羞涩,径直走过来,水葱样白嫩的手指环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吹气如兰,笑着斜看着他,

    “你不是一直挑逗我么?怎么慌张了,别怕,而且,这里就你一个人。”

    滑凉的手指划过他的脖颈,像刽子手为了杀人更顺利而细细打磨过的锋刀。

    王铮感觉脊背发凉,突然有些害怕,便急急忙忙挣脱开,逃也似的上了楼,一心想着明日要早些启程。他紧紧关上门,和衣躺下,闭上眼睛。

    手臂上酥酥麻麻的感觉愈发强烈,王铮坐起来,点上昏暗的油灯。

    他起身时,一不小心把枕头碰了下去,同时一张薄薄的白色布帛滑落出来。王铮打了个激灵,捡起布帛,借着油灯看到上面的墨字:

    蛊,其法以五月五日聚百种虫,大者至蛇,小者至虱,合置器中,令自相啖,余一种存者留之。

    蛇则曰蛇蛊,虱则曰虱蛊,行以杀人,因食入人腹内,食其五脏。

    凡食茶、水、菜、饭等物之先,以筷于杯碗上敲动,即为施蛊。

    布帛蹁跹无声落地。王铮额头上渗出层层冷汗。

    他忽然想起昨日那老者的话,猛然掀开袖子,看到绿色的药膏下红肿发烂的脓包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

    楼上传来凄惨的叫声。

    一刻钟后,惨叫声戛然而止,周围静谧死寂。

    楼下的孟娘依旧撑着头,看着楼上紧紧关住的屋门,烛光下,她脸上的轻快变得诡异而痴狂。

    她轻轻摇了摇头,喉咙低声艮动,转而放声大笑。屋外的寒鸦被惊起,哀啼声令人不寒而栗。

    第二日晨起,天朗气清,风和日丽。

    孟娘推开王铮的屋门,蹲下来轻柔地抚摸他胳膊上净白如瓷的皮肤。

    转而站起来,抬手轻柔地合上他尚且惊恐却没有瞳仁空洞的双眼。

    她从袖口中取出一盒朱砂和一柄断刃,慢慢在他额上刻下“色徒”二字,柔声细语道,

    “我说了,这里就你一个人。不过没关系,你不用害怕,以后,还会有更多人来陪你。

    (原创首发于公众号:云楼书馆,作者:韭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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