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念不过绿罗裙

作者: 逝水陈书 | 来源:发表于2016-08-03 15:18 被阅读111次

    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应是在前生。那日雾锁青山,天淡星稀,她笑意浅浅,温婉如斯,眸光灿若月华。


    再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在千年后。牛希济在《生查子》中写下传世的离别,我读出了绿罗裙,却再也想不起你的容颜。


    春山烟欲收,天淡星稀小。残月脸边明,别泪临清晓。语已多,情未了,回首犹重道: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

    ——〔唐〕牛希济《生查子 • 春山烟欲收

    古时候的女子都身着罗裙。

    罗裙有丝罗的质地,柔而紧密,衣领、袖口、襟边皆镶嵌着三条别致的花边,款款柳腰,裙摆间莲步婉转,每一个裙褶都是秀气雅致的。衣裙有各式的色彩,其中最令人倾心的,是青绿的罗裙。

    除了胭脂蔻丹可以红得耀目,烟水碧色的罗裙也可以绿得荡漾,沁人心脾。

    原谅我找不到好的配图= =

    绿罗裙,是风流才子笔下的情丝,或浅若清江水,或浓如翡翠林。“绿”本是人间四月的滴翠,是山水繁花的生机,而“绿”落入诗中,捻句轻吟,便成了别离深情和孤寂惆怅。

    无论是赠予远行客的绿柳枝,是情人身上的绿罗裙,还是遍迹天涯的碧绿芳草,都是心间割舍不下的思念。

    这份思念,也许是他寄给姑娘的情话,早已成笺;也许是她为心上人熬煮的红豆,早已绵绵;也许还会是被掩埋在历史尘迹中的只语片言,“致问春君,幸毋相忘”。总之,再深情的思念也不过是想和那个人一起携手,在春光正好的时候,同祈天长地久。

    然而,世事无常,天长地久的祈愿也只能如春山烟云一般,顷刻间消散在往事里。语已多,情未了,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就此别后,思念一个人又成了永生的等待,用一世去等待一树的花开。


    起初,传言里的绿罗裙,是关于燧人氏的故事。

    自绿罗裙乘着黄鹤消失在白云深处之后,燧人氏为绿罗裙修建了一座黄鹤楼。每年的八月十五,他都会在月下等她前来,为她斟一盏绿水。

    燧人氏多年守候在黄鹤楼,等待黄鹤载着她归来。他的执念,不过是想再见她一面,听她歌一曲当年。

    神话传说未必真实,但令人感动的,是他一生只等一人心的执着。


    长久的等待,渐生了闺怨,此时的思念成了心间的铜镜。不思量,忍思量,拂镜啼晓,镜中眉眼依旧,偏偏缺了个良人伴她身后。

    五代词人牛希济留下了《生查子》,从此绿罗裙便成了心爱女子的化影。宋时,贺铸拈出其最后一句,为恋人写下:“伤心南浦波,回首青门道。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

    不知道在镜前梳妆的她是否知道,在离开京城后的日子里,看见这萋萋芳草,贺铸就开始思念着她。南浦波也好,青门道也罢,郁结的人,思念的人,都是你。

    应念画眉人,转瞬岁月咫尺,即使山水相隔,他与她也不敢相忘于韶光,这便是至情、至美的相思。


    思念也是因为离别,因为错过,因为不能在对的时间遇上对的人。

    所以,相念而不能相见。

    自古,诗词中的离别与错过都是绝美的梦,是楚天千里的烟波,情人心上的鹊桥,是我在彼岸天涯路,卿在月下水渡头。即使远隔千山,即使不见长安,当我想起你的时候,任时光老去,你依然住在我的生命里。


    有关绿罗裙,其实还可以追溯到先秦,绿衣兮罗裙兮,都是的他魂牵梦萦的女子。

    《邶风•绿衣》:
    绿兮衣兮,绿衣黄里。心之忧矣,曷维其已?
    绿兮衣兮,绿衣黄裳。心之忧矣,曷维其亡?”

    诗经里的绿衣是妻子生前的遗物。当妻子死后,他每每看见妻子的绿衣,每每念及那些岁月静好的日子,不禁惘然若失。“绿兮衣兮,绿衣黄裳。心之忧矣,曷维其亡”这是最悲凉深情的悼念。

    此刻,离别成了永恒的羁绊。是的,远在忘川河边、三生石前的她,只留下了绿衣和绿罗裙可以缅怀。


    说及此,我突然想起了桐华笔下的她,一袭绿罗裙的云歌。

    若当年初遇云歌时,刘弗陵强势的留下了她,也许云歌就不会和孟珏有纠葛,也许就真的可以成就一段细水流长的旖旎佳话。

    可是,纷乱的背景让他们迷散了多年,巧遇?心机?阴差阳错?全都暗藏于幕后,他们终究是错过了太久。云歌回来了,可他还来不及与她岁岁年年长相见,便永远的离开了他的绿罗裙。再如何的痴情,也只能迫于人生的无奈,最后在风中飘逝。

    故事有它自己的生命与轨迹,幼年他离开她的一刹那,就已注定在最美的年华里错过她。不得,曰命。


    曾经所拥有的,没有去珍惜,往往在失去后,方得悔意。有的时候,怀念的不仅是物和人,难以割舍的还有对逝去年华的惋惜。

    君可以虚掷韶光,可以轻言离别。而岁月可以苍老红颜,亦可以让所有的相遇都不能恰逢其时。自始至终,所辜负的,不只是那个让人心心念念的绿衣,还有年少轻狂的自己。

    万物有灵,从初春到暮春,从金钗豆蔻到麻衣枯骨,有人曾在青山深处,为渐远的韶光日夜消磨。如同上一世在桃花树下的回首,遇见心上人不过是眨眼间,而分别的那一刻却变成了漫长的流年。

    “故国梅花归梦,愁损绿罗裙。”一别经年,万物被时光隽刻上了苍老的印记,彼时的女子已然红颜凋散、乌发零白。但愿故人可以想起,曾有那样的一个女子,身着绿罗裙的女子。

    最后,一切有关于她的思念将归于岁月的沉寂,尘世间的悲欢离合,终是两个人的南柯旧事。


    恍然间,我生出一个梦境,梦中的书生是我,而那个或明媚或忧愁的女子是你。这个梦,耽于思念,耽于等待,耽于离别,耽于风花雪月。

    梦里,碧水初生,流云缱绻,和着清风牧笛,我踏过万水千山,赏过万家灯火,走过十里长亭,唯独在看见柳絮翻飞、芳草长堤的时候——想起了你。

    春光是你,芳草是你,绿罗裙也是你。

    那时,岸边垂柳扬起的飞絮,一丝一缕,都洇湿在枕边。“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我还记得,那是你低头落下的一句呢喃。

    自此,你的低语响过我的梦里梦外,响过月下花前,在耳边轻轻诉说了百遍。

    而我,在前生的羁旅中将这一句深念——斟酌了一世,沉沉的将它写尽了千年。

    若回到前生的梦中,宁愿没有海誓山盟,宁愿没有暮暮朝朝,我只愿陪你看天光乍破,直到斜阳渐暮。和你一起,成为最深情的诗歌和留忆。


    可能有人会问,他们后来有没有相见?最后结局怎样?

    写下故事的人并未将故事说满,不管是在诗词中、史书中、传说中、亦或是梦境中,他们最后有没有再次重逢不得而知。但我相信,无论生是否相见,死是否同穴,他们彼此之间必定是百般相念。

    任愁思点滴到天明,也不改多年深情。

    这份深情的牵念跨越历史长河,穿梭前尘旧梦,寄情于绿罗裙上,留墨于泛黄的薄纸间,这一笔,便是一生一代一双人的痴念。


    这篇小散文是在我高三毕业之前写的,在这里作为我在简书的开篇。

    大家好,这里谢小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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