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在莫奈时代是一个伟大的科学发明,火车站的顶棚在当时可算是极具现代气息的产物,具有鲜明的时代印记。在这件作品中作者巧妙运用那呈矢状形的高而尖的玻璃顶棚作为画面主轮廓,自然形成庄严的金字塔形构图,火车头喷出的烟雾笼罩着中远景,在阳光下显得辉煌迷朦。
没有火车佐佑,这一切无从实现。在前轨路年代,法国由水道联结阡陌、纵横捭阖。那时,即便拥有优游国土的清梦,画家也永不可能鞭辟腹里。受益匪浅的印象派,又怎么会轻忽人类智慧的恩泽呢?
——漫游家,心随自然
11877年的一天,法国,巴黎。时年37岁的克劳德·莫奈打扮上了他最为时髦、光鲜的装束。对于平时穿着脏污的画家来说,这并不寻常。莫奈向自己的妻子告别,他准备前往巴黎著名火车站圣拉扎尔。他须要说服站长闭站,因为他决定在此间作画。这就是莫奈名画《圣拉扎尔火站》的绘制原委。当皮埃尔·奥古斯特·雷诺阿第一次听到好友的疯狂想法时,他原本认为同伴已将近痴癫。然而凭借莫奈的一副巧舌如簧,这位胸无尺幅的火车站站长竟然毅然认定,眼前的青年正是巴黎艺界的时尚名流:他的作品必定让圣拉扎尔永垂不朽。
这后来成为了站长一生最英明的决定。莫奈拜访过后的第二天,圣拉扎尔全站锁闭、火车延发。为了满足画家烟雾涛涌的拟想,他命令所有的引擎锅炉满实煤炭、倍加焚灼。浓密的一氧化碳本可能窒人呼吸,但莫奈在这样的环境中草就了名作 《圣拉扎尔火车站》组画。
对于仅仅将莫奈理解为自然风景画家的欣赏者来说,“火车”这类现代题材着实难解。以当今的世俗眼光看来,“现代”、“自然”泾渭分明,雷池难越。烟尘滚滚,乏善可陈;空气污糟,罪孽深重。
技术新异的年代,欧洲的艺术界却仍由法国学院派统揽天下。两个多世纪以来,学院派的画家们一直致力于效法先贤。他们的作品细腻、风雅,主题以人物肖像、神话历史见长。饱嗅颜料百味的画室里,每一个轮廓,每一抹色彩都历经百炼。
但是,莫奈与他的印象派好友们拒绝风行草从。他们不再把自己困锁在屋篷下。塞纳河畔,他们遍访游人雅集;诺曼底海滨,他们攀援陡壁礁石;北登极寒,他们领略雪地光影。他们一路上无畏崎岖、步履荆棘。他们的摹绘,颠覆了千百年来人类的固己之见。难望项背,学院派画家终其一生,仍旧沉浸在闭门造车。
没有火车佐佑,这一切无从实现。在前轨路年代,法国由水道联结阡陌、纵横捭阖。那时,即便拥有优游国土的清梦,画家也永不可能鞭辟腹里。受益匪浅的印象派,又怎么会轻忽人类智慧的恩泽呢?甚至在《圣拉扎尔火车站》之前,莫奈已经绘制了相当数量的火车主题作品,如《行驶在乡村的火车》(1872年)、《阿让特伊河上的铁路桥》(1873年)、《雪地列车》(1875年)。好友雷诺阿则更擅长捕捉火车站旁的百态人生。但是,没有任何其它作品能够像《圣拉扎尔火车站》般大胆:画家用前所未有的浓厚烟雾向人类文明致以最崇高的赞美。
火车也并非印象派得益于工业进步的唯一科技成果。另一样使之成其所以的工具,是如今已不再起眼的颜料管。在过去,油画颜料无论是制作还是保存都繁琐异常。耗费在颜色调配的时间,往往数倍于作品的真正绘制。画室,能且只能是画家工作的唯一场所。直到1841年美国画家约翰·戈夫发明了颜料管,这一切才真正得到了改变的契机。
事实上,即便是普通人,在19世纪也无法免除对科学与技术的狂热。当时,著名科学家——如戴维、伏特等巨擎——的公开展示座无虚席:观众可能是亲王显达,可能是投机商贾,更有可能是被科学家本人魅力迷惑了的中产阶级狂热痴儿。每当实验进展到精彩关节,会场满堂喝彩、掌声雷动。玛丽·雪莱的《弗兰肯斯坦》,就是从乔万尼·阿利蒂尼的恐怖实验中获取了灵感。而以田园诗歌、反工业文明著称的湖畔派三杰,更是此间常客。科学家们相信自然奥秘已是囊中之物,哲学家们相信“理性王国”终将凯旋。
然而,却很少有人能够预估准确:当“理性”脱缰失控后,这个世界会被拖入怎样的泥淖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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