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
“上一点,再上一点。”嗵的一声,强子还是从阿杰的肩膀上面滚了下来落到了已丧失行动能力的索拉面前。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他们试图逃出这个阴冷潮湿的深洞了。四天前就备足了干粮准备进山生存体验一顿时间的他们不幸地被一只黑熊袭击并落入了这个不知道是哪个战争年代留下来的深洞,洞底不是很宽,只能约莫容下四五个人吧。角落里还堆放着一些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白骨,阴森森的
“我们只剩半天的干粮和一小瓶水了。”强子摸摸干瘪的背包沮丧地看向阿杰,“这回我们可能出不去了。”阿杰懊恼地摇了摇头,心里为自己还未来得及找个女朋友干点什么就已经嗅到了死亡的味道了。“可是我们两天前就已经用卫星电话给王彪发了求救信号,为什么还没有人来找我们?”强子用那近乎咆哮的语气来表达自己对于现状的不满。“你忘了?王彪曾经在你爸的公司因为业绩太差被炒了鱿鱼,也因为这事他老婆要和他离婚,现在他还会来救你?恐怕他巴不得你早点死呢!”“可那是制度!”强子再次发声,似乎想要保留自己对于生的最后一丝希望。这吼声直让洞口树杈上休息的乌鸦也扑腾着翅膀逃走了。
“行了,强子。有这气力抱怨还不如闭嘴,我可不想带着聒噪去见上帝。”阿杰蜷缩了一下已经麻木的四肢,往角落里缩了一下。忽然,阿杰看见正在给索拉喂水的强子,大喊了一声,“别动!”这声音惊得强子手中的水壶也不住抖了一下,洒出来的水如逃脱地狱般迅速汇入了土地。“阿杰,你干什么?”强子不解地看着阿杰
阿杰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缓缓开口“索拉被那该死的熊拍了一巴掌,现在说不了话也走不了路了,我看他是活不了多长了。给他喂水和吃的不光救不了他,还会拖累了我们,索拉你说是吗?”阿杰野狗一般的眼神移到了索拉的身上,索拉被这目光惊得一哆嗦,张大了嘴。
“不,阿杰,你不能这样对索拉!”强子的极力地抑制住自己的激动“你不要忘了,索拉是为了救你才引开黑熊,如果不是他,你他妈的早就喂熊去了!”强子的眼睛红的想要把阿杰吃掉一样,狠狠地把阿杰按在了那阴冷而又潮湿的洞壁上。“对,他是救过我,可是他爸临终前我也在医院守了两天两夜,这样我跟他就算互不相欠了。”阿杰奋进全力一把推开了强子。“况且,强子,你难道不想活着吗?如果你死了,你的老婆,你的孩子,你爸妈他们怎么办?现在给索拉吃的也没有用,还不如给他个痛快,大不了等我们出去了好好安葬他就是了。”强子似乎还想争辩些什么,但嘴就像被黏住一样张不了口。人也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般缓缓瘫坐在了地上,直勾勾的盯着索拉。索拉明白了,自己算是彻底没有活路了,他闭上了双眼,回想起自己在大学里与阿杰和强子的点点滴滴,又回想起自己前几天为了救阿杰的以身犯险。胃里不住地一阵翻江倒海,似乎想要把出生到现在吃的东西全部都吐出来,可惜他的胃里现在除了酸水,什么都没有。
阿杰安慰似地走到了强子的面前,轻轻拍了拍强子的肩膀“要不我们让索拉自己做个决定?”强子一听到这话,仿佛心中的罪恶被瞬间宽恕了一样,一下子蹦了起来。索拉也睁开了眼睛来迎接自己可能获得的最后一丝生的希望。就这样,阿杰缓缓地走到了索拉的身边,又缓缓地蹲下了他那此时仿佛散发着救世主光芒的身躯,“索拉,你可能真的出不去了,既然这样,你愿意把生的机会留给我和强子吗?如果你愿意,就炸眨眼睛吧。”索拉瞪大了眼睛,以一种仿佛在看地狱来的恶魔般的眼神看着阿杰。可阿杰并不着急,他的影子如同演出结束的幕布般笼罩在索拉的身上,刺激着他极力睁大的瞳孔在不断收缩。终于,索拉无奈的闭上了眼睛。阿杰满意地笑了“好兄弟,感谢你给我和强子留下的机会,我们出去了以后一定会好好安葬你的!”我相信如果索拉此时能够说话的话,一定会有大量带着浓重方言的短句不受控制地喷薄而出。可惜,没有如果。 阿杰扭头得意地看了呆滞地坐着的强子一眼,随后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块黑色手帕,那种像极了葬礼上的黑色西服材质的那种黑色手帕,紧紧地捂住了索拉的口鼻,口中还在默念着什么,仿佛教徒在虔诚地诵读着圣经。索拉的眼球仿佛已经无法被眼眶所束缚,可是并没有什么用。这时,强子毫无预兆地从地上站起来,一把将阿杰推翻在地,那黑色手帕也落在了满是泥巴的地上。“能不能不杀他,任他自生自灭?”强子的语气仿佛是在哀求,但又带着一丝坚定。“你懂什么,如果过几天他能走了,死的说不定就是我们了。”阿杰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恶狠狠地看着强子。说完,阿杰拾起了已沾染了些许污泥的手帕再度走向索拉。这次,强子没有阻拦。 不久,随着阿杰瘫坐在地上的沉重的喘息声的传来,索拉的灵魂也去了天堂,可他的眼睛却还是死死地睁着,仿佛还想看见什么。但这时,强子和阿杰可管不了这么多了。
在完成了对索拉的生命充满正义的审判后,洞底陷入了寂静。洞口觅食的乌鸦已经飞回,锋利的喙边还带着些许来自腐肉的死亡的味道,但此时,这味道并不令人作呕。吃的和水早就被分完了,而强子也早就断了王彪回来救援的念头。此时他心里所怀念的,我想也不必多言。那对于家的渴望让他暂时性地忘掉了饥饿感,可是,只是暂时性的。
“阿杰,我真的好饿。”强子虚弱的声音将阿杰即将飞出躯体的灵魂给生生地拽了回来。“我也好饿,可是早就没有吃的了。”阿杰似乎不愿在说话上面多浪费一丝的气力。而强子的眼神已经移向了索拉还在瞪着眼睛的躯体。“要不,我们吃索拉的肉吧。”阿杰被这忽然而来的如晴天霹雳般的建议惊得一哆嗦“什么,吃人肉?”阿杰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颤抖,仿佛他面对的,是一个恶魔。“没错,反正索拉已经死了,与其任由他腐烂而便宜了那些该死的乌鸦,还不如用来填饱我们的肚子。”强子边说边取出了腰间的匕首走向了索拉。“索拉,对不起你,但是希望你能原谅我,兄弟真的是被逼无奈,谁都不想死对吧!”强子边说边在胸前虔诚地画了个十字架,还在为自己祷告着什么。下一秒,他割下了索拉手臂上一块已经有点腐烂的肉条,任其在嘴里与牙齿进行激烈的碰撞
阿杰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他的意志本是不容许他像强子一样做的。可是在与饥饿感的较量中,阿杰明显还是落了下峰。他如同被线控制的木偶般僵硬地走向索拉。可是他并不敢看索拉还在瞪着的眼睛,因为他感觉索拉的眼神仿佛比强子手中的匕首还要锋利,一下一下的正在划开他的皮肤,划过他的骨头,凉嗖嗖的。可是他现在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他飞速的抢下强子手中的匕首,狼吞虎咽起来。他们从胸膛吃到腹腔再到大腿,血淋在他们的身上此时仿佛也已经不再罪恶。在索拉伟大的似乎带着光环的躯体旁边,一切事物似乎都变得伟大了。他们就这样又撑过了两天,直到索拉只剩下了一颗瞪着眼睛的头颅,他们不敢看,更不敢吃索拉的头。即使直到索拉已经死了,但是他们还是不敢,似乎是出于对主的敬畏,又似乎是为了什么其他的。乌鸦在他们的头上盘旋着,好像也想要来分一杯羹。但同为食腐生物的强子和阿杰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非人非物的气息令乌鸦也放弃了这念头。
老天爷似乎看不下去了,山里开始下起了毛毛雨,气温也逐渐下降。阿杰和强子只能紧紧地靠在一起以寻求短暂而又微不足道的温暖,为了保存体力,他们也已经有几天没有说过一句话了。忽然,强子开口了“阿杰,那边好像有青蛙叫,你去看看。”阿杰一听说有可以吃的东西了,兴奋地一骨碌爬起来,顺着强子手指的地方走去,心里还在盘算着自己怎么才能独占这只青蛙。可是在黑暗里摸索了半天,阿杰也没能抓住什么。他带着好像被强子戏耍了的愤怒,又或许是饥饿感带给他的不满,愤怒地扭过头想咒骂强子。然而一把冷冰冰的,带着索拉的气息的匕首直直的插入了阿杰的心脏。阿杰感觉到有什么热热的东西从自己的胸腔流了出来,流过了大腿,又流过了布满污泥脚踝,最终融入大地与索拉的血交融在一起。但他还有意识,还能听到乌鸦的咕咕声中混杂着抽泣声“对不起,阿杰,对不起。。可是你说得对,我有老婆,有孩子,有爸妈,我不能死,我死了,他们怎么办。”强子又忽然的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容可能会让你毛骨悚然,但足够真实。阿杰只感觉自己的重量在逐渐减轻,伴随着咀嚼的吱吱声,阿杰逐渐失去了意识。阿杰临死前最后一眼看见的,是索拉睁大了的双眼,但就在那一刻,索拉的眼睛好像闭上了.这一次,强子没有让阿杰的眼睛睁着。可能是他想让阿杰安心的走,又或许是连阿杰的头都不想放过。总之,他以一种极其温柔的方式闭上了阿杰的双眼。这一次,阿杰连头都没有剩下。
强子靠着阿杰提供给他的能量苦撑了数日的精神后,也终于在一个落日的午后逐渐朦胧了双眼。他仿佛做了一个梦,梦里王彪就带着救援队站在洞口呼唤他,而他的下面,开了一个光芒四射的大洞。洞的尽头,他的老婆孩子正在向他招手,他那带着苍蝇尚未舔舐干净的血丝的嘴角终于露出了这么多天来第一个欣慰的微笑。
多年以后,一位像极了强子的成年人在一座墓碑前放了一束鲜花后转身便离开了。墓碑上什么都没有.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