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单单从吃的角度来说,我对月饼实在没有多深的情感,因为自小就不爱吃甜食,即使在小时候那个物质极度贫乏的年代,月饼依然很难激起我的食欲。但是,中秋节的月饼我一直都是喜欢的。我喜欢它圆圆的形状,喜欢它美好的寓意,更喜欢它所带给我的温馨团圆的氛围。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过去的人们对传统节日的态度是极其热情而虔诚的,而现在似乎淡漠了许多。记得小时候,每一个节日来临之前,村子里早早地就笼上了节日的气氛,乡亲们怀着满心的期待和喜悦为节日做着各种准备。每年的中秋节,我家就格外的热闹。因为父亲是做月饼的行家里手,我不知道父亲什么时候学的做月饼的手艺,只记得每年离中秋还有不少日子的时候,就有很多人来我家请父亲帮忙做月饼了。父亲不但会做月饼,而且会刻月饼模子。一块厚厚的枣木板,父亲仔细刨光打磨,然后精雕细刻,再涂上黄油,一件艺术品就在父亲手里诞生了。枣木的色泽、质地和纹理都分外养眼,是制作月饼模子的上乘木料。
因为年龄小且贪玩的缘故,我没有亲眼目睹父亲制作月饼的过程,每每想起就深感遗憾。但做月饼的材料我是见过的,面粉、白糖、冰糖、果仁、青丝、红丝、香油、鸡蛋,一般就这几种今天看来再平常不过的食材。月饼做出来后,我会抢先拿一个,我不吃,只是看,翻来覆去地看,看它圆圆的可爱的形状,看它上面精致的美丽的花纹。我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幸福的孩子,真为自己有这样一个心灵手巧的父亲感到骄傲。
父亲热心厚道,给别人做月饼从来不要钱的,人家拿来食材,父亲帮他们做,不为别的,只为图个热闹。父亲说,乡里乡亲的,谁不帮谁个忙呢!父亲做的月饼,色泽鲜亮,香甜酥软,而且模样周正美观,可以说是秀外慧中,深得乡亲们的喜爱。做完别人的,再做我们自家的。每年我们家都会做好多月饼,除了自家留一些过节吃,大部分都给亲戚朋友送去了。那是一个贫穷的年代,几个月饼不仅带去了对亲戚朋友的祝福,更为他们解决了一餐之饥。对于生活困难的家庭来说,那可是难得的美味呢。
中秋节的晚上,早早地吃过晚饭。我知道,拜月娘娘的仪式就要开始了,我和哥哥弟弟就迫不及待地把小小的餐桌搬出来,放到院子里那棵大枣树下面,摆上父亲做的月饼,还有苹果、大枣、煮花生等一些食物。母亲焚上几柱香,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对着天上那轮圆圆的明月拜了几拜,嘴里还念念有词。此时,如水的月光洒在母亲身上,洒在母亲虔诚而慈爱的脸上,是那么美丽,那么温暖。我不知道母亲在说些什么,但那于我是神秘而庄重的。祭拜完毕,一家人围坐在餐桌周围,满心欢喜地一边赏月一边分享甜甜的月饼。这个时候,父亲就会给我们讲“嫦娥奔月”、“吴刚伐桂”等关于月亮的古老而美丽的神话传说。我们说说笑笑,直到月儿西垂,方才恋恋不舍地回屋睡觉。那欢乐温馨的画面至今还在我脑海里时时浮现。
那时的月饼,无论是形状,食材,还是包装都是平常而又简单的,看起来淳朴而实在,就像那时的乡民,厚道,实诚。
今年先生单位的月饼随着时代的发展,月饼作为一种传统食品从内到外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包装越来越精美,食材越来越丰富,各种形状,各种口味的月饼超市里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为了吸引顾客,提高销售额,商家们下足了功夫,他们可谓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做出的月饼是五花八门。据说有好多月饼的包装盒就价格不菲,甚至还有给月饼“披金戴银”的。当然,价格也昂贵到惊人的地步,平常百姓是根本消费不起的,也只能望饼兴叹罢了。如此包装,用意何在?
有一年,在某大型超市里,我第一次看到了售价4999元一个的巨型月饼。我不明白制作那么大的月饼有什么用,更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去买那么大的月饼,只知道那个月饼在超市里的大展桌上寂寞地躺了好久,人们刚开始还好奇地围观一会儿,后来就见怪不怪了。这算不算一种资源浪费?
月饼,曾经是人们祭拜月神的祭品,它代表了人们对大自然的一种敬畏之心,它需要一份虔诚,一份敬重。我想,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应该不是我们的祖先所喜欢的,而浪费更是对大自然的亵渎。
我怀念儿时的老月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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